应天府城里。
范讷、赵野两人面前摆着一副棋局,然而两人却没谁有心思放在棋局上。
康王的安危生死不明,两人心里忐忑不安的紧。
这无视京城的勤王诏书是第一,坐视康王遇险是第二,便是日后天下安稳了,他们的前途也完蛋了。纵然不会有性命之危,皇帝又岂会饶了他俩?
天下的悠悠众口又岂会放过他们?
大宋遭遇奇危,朝廷和皇帝正发愁寻不到甩锅的对象,他俩简直是现成的对象。
今后怕不止是二人前途无亮,便是家门后生也会失意终生吧。
范讷、赵野都是顶顶的聪明,不然也混不到眼下的地位,更对大宋的政治规矩有着足够的了解,两人很清楚自己的下场有多么的不妙。然而他们被金兵的威风已经吓破了胆,宁愿日后再寻机会想法子来化解困难,也不愿意出去冒险。
或者说,在这俩人的眼中,引大军杀奔京城勤王,那就是送死吧。
房间里的气氛十分之低沉。
二人明着是下棋,实则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外人的眼光,索性躲起来抱团取暖罢了。
但是,外头忽然传来的一阵喧哗声叫范讷和赵野从心中的杂念中醒来,两人看了一眼身前的棋局后,老脸都是一红。范讷更伸手一哗啦,把棋子全部搅乱。
赵野则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装,对着门前渐渐奔近的脚步声怒道:“何事如此喧哗?”
“喜事,大喜事。康王,康王带人打败了金贼,现在已经到了城门下。”
来人还就是赵野的长随,得报消息后就一路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但脸上的喜色半点不假。
赵野和落后了两步的范讷都大吃了一惊,“什么?康王败了金兵?”这怎么可能呢。吴仁说的,康王身边只有三千人马啊。
两人按下心头的震动,对视一眼,忙叫人备马赶去北城门。
还没到北城门呢,就听得将士军民们的欢呼声,恍如山呼海啸。
赵野、范讷都脸色一变,没想到康王都还没进城呢,先就赢得了如此声名。二人更打马快走一步,唯恐事态发展再度超乎他们的预料。
但便是再是快速,等二人带着随从赶到北城门时候,也先就气的倒仰。却是那城门大开,城头守将先就打开城门,带人前去拜见赵构了。
赵构却还没有进城,他可是亲王,要进城总要有主人来迎接的。
而且他可是携带了重礼前来的。
完颜闍母和完颜奔睹的首级,那后者是赵构亲手射杀的,前者却是在一处树林里寻到的。赫然是因为脖颈处的伤口流血而死。
除了两人的首级、战甲、将旗和一面面金兵旗帜外,还有金环、银环番将首级数十颗之多,以及辫发垂肩,留脑后发的金兵首级七八百颗。
如果只是两颗首级,守城宋军还不至于如此振奋,鬼知道那俩脑袋是不是女真贵将的呢。
但还有那他的物证,还有几百个真女真兵的首级,那就再可信不过了。
守将薛广本是大名府兵统制官,那也是个敢战之人。
年初金兵首次南侵。赵不试入相州任通判,靠着自己曾随军解大名府之围,事后加官为朝奉大夫、左司员外郎兼通判大名府、直龙图阁,连通大名府军与磁州宗泽,外加相州汪博彦军,与大名府成安县合力围歼金军一部。薛广就是大名府军先锋。
只是后来赵野接任大名府事,又任北道总管,其不识军,金兵南来只固守不出,遂使斡离不所率的东路军如入无人之境一样,渡过了黄河,直逼汴梁城下。
之后赵野又因大名府军马南来应天府,与范讷会师,大军八万众(纸面),却只在应天府固守。
薛广心中久有怨气,今日再见康王来城,而范赵二人却胆怯如鼠,只一味闭门不出,心中怒火都已经被撑爆炸了。现在赵构亲自率军奔到城外来,更带来了女真贵将的首级和旗帜无数,以及小千颗贼人的头颅,薛广就如三伏天喝了一碗冰水,兴奋的不能自已。
下令打开城门,先就引着手下的军校前来赵构马前拜见。
两边这般的一接触,赵构做下的事儿就全都在守军中传扬开了。神异之事还有待商榷,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话却叫每一个大头兵都乐呵呵的欢喜,“今日本王就在此观战,军中可有勇士敢战?”的话也叫无数守兵高呼雀跃。
天下之耻,我赵氏之耻和挽得强弓,骑得烈马。今日当与将士们并肩作战,齐心杀贼——
这话更是叫无数军兵立刻倾心。特别是说,赵构亲自弯弓搭箭射杀了来袭的完颜奔睹,那就是叫所有军兵又是振奋又是不敢相信。
可不管怎么说,如今这军心已经在他了。哪怕这只是北城的守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