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和云春几个年轻人给她帮忙打下手,听闻下午已经没有人过来生事,萧冷儿心中也安定下来,又向众人保证说这种事日后绝不会再有。众人虽然半信半疑,但好歹也算吃下一颗定心丸。
好容易换完伤药众人都离开,已然是三更过后。萧冷儿扫一眼遍地狼藉,不由苦笑出声,她虽然早已疲累不堪,但若叫她在这般环境里休息,那却也是万万不能,唯有强撑精神,又把屋里和院子都给打扫一遍,这才终于倒头睡下。
一夜无话。
兴许当真精神不好,萧冷儿前一日累成那样,早上却还是天未亮便醒来。穿好衣服去院子里提水时,却愕然看见薄暮中长身玉立的身影,雍华容色和长发都染上朝露,也不知在此地站了多久,眼见她出来,显是也有些意外。
萧冷儿愣怔半晌,讷讷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何、为何不敲门进来?”一时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无措,一句话磕磕碰碰,总也说不完整。
庚桑楚浅浅笑道:“我昨夜议完事,便说来看你一看,心想你白日太累着,也不好打扰你。刚想着要走,怎料你这么早就醒来。”
昨夜?萧冷儿默默念着,心里忽的便有片刻宁静,招一招手,偏头笑道:“我、是不是从来没有给你做过一顿饭吃?早饭我请,好吗?”
心里点点温情,庚桑楚不由自主向她走近。两人几月未见,直到此刻,在这并不甚明亮的早晨,才终于能静下心来打量彼此,恍然觉一切都没有变,又仿佛一切都变了。
但是从彼此眼中望穿,不管其他如何,两人的心意,却真实的没有半分改变。萧冷儿忽然想道,爱情当真让人患得患失却不管这人是谁或者有多聪明本事?否则为何她这样一个对两人之间从来都那么坚定的人,也会开始怀疑他,开始惴惴不安?
走到井边,庚桑楚自然就接过她手中水桶,萧冷儿呆得一呆,这乡间平淡的生活,仿佛就在顷刻之间因为有了另外一个人,而生了阳光也不及的光彩。定一定神,萧冷儿笑问道:“我们相识的日子也不算短,奇怪我却从未注意过你日常的喜好,却不知你早上都习惯吃些什么?”
庚桑楚偏头一想,却原来当真是这样,也摇头笑道:“原来我们俩竟也有犯糊涂的时候,下意识里总认为自己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却原来,最不够了解的,也正如你和我这般。”他们或者能清楚知道彼此的计谋和聪慧,但是真真实实的对方,喜欢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却从没有时间去想。
萧冷儿脱口而出:“那我们便想办法了解对方更多啊!”
微微一怔,庚桑楚笑意仍是不变,却已岔开话题:“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对吃的好像并不挑剔,别人煮什么,我便吃什么。”
纵然心中有些失望,萧冷儿却也不再迫他,接他口道:“以前圣沨哥哥告诉我,你们小时候日子都过得苦,时常有上顿没下顿的,所以对食物都特别珍惜。你没有什么个别的喜好,想来便是因为这原因。”
庚桑楚颔首道:“圣沨的确很信任你。”他们怎会是轻易诉苦的人,但圣沨连这些事也肯说与她听,那便是一种由心底里生出的信任和情感。
摇一摇头,萧冷儿笑道:“我能得圣沨哥哥这般相待,那也是运气。我们真正的初识,想来是从修罗宫开始,圣沨哥哥当真是又单纯又固执的人。可是……”她凝视他打水的侧脸,第一次发现他睫毛又长又密,映得那眉目愈发生辉,半晌似自言自语道,“圣沨哥哥肯把一切都告诉我,可是你,从我们相识到现在,你几乎什么也不肯告诉我。”
那语声怜惜无限,庚桑楚心中一紧,几乎抓不稳手中的水桶,连忙一使劲提上来,却已是水花四溅,慌乱笑道:“不是要做饭,还不快去,我一夜不吃不睡,早已饿扁了。”
萧冷儿也未注意他情绪转变,闻言笑道:“那你到房中休息一会儿,我这就去做饭,好了再叫醒你。”
睡她的房间?庚桑楚心中有些雀跃,明明极欲避开她,但此刻不知怎的,鬼使神差便点了点头,听话的进房去。
含笑看他进房,萧冷儿定一定神,开始舀水淘米,但心情和昨晚比较,却已是天渊之别。
静静站在灶边烙饼,煮沸的油在锅里欢快的滋滋声,萧冷儿低头之间,身后一人已将她抱住,暖意仿佛刹时便从后背涌上心头,他搁在自己腰间的手,也异常温暖。萧冷儿面色发红,低低叫道:“别闹,我正在做饭呢。让你休息,怎的又出来?”
身后那人也不说话,只是抱着她不肯松手。头伏在她松软的发间,半晌低低道:“让我抱一会儿,就这样。”
便是短短的一句话也让她的心瞬间软了下来,忍不住回过头去。他仍是抱着她,两人四目相对,眼中情意无须掩饰,她从他瞳眸中看到自己,那脸色早已绯红。
良久庚桑楚轻叹:“我睡不着,原本想着要离开,可是看到你,就……”他话未说完,已被她垫脚,堵住,用唇。
辗转缠绵,两人紧紧相拥,浑然忘却今夕何夕。半晌勉强移开,两人都是喘息连连,伏在他怀中,萧冷儿心中何尝不是更震动,悠然低叹道:“若你我有生之年,能如此时此刻忘却一切,长相厮守,我一生也再无所求。”
心中如被巨石狠狠一击,庚桑楚目露痛苦之色。抱得更紧一些,他一次次跟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