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华年勾起唇角,在背后悄悄扯了扯杜云瑟的衣袖。
云康松了口气,冲在外面挥手的父母笑了一下,转身回到队列里。
接下来是第二名、第三名……直到所有成绩优秀的学生的名字都念完,李甲新仍没有听见自己的名字。
李甲新攥紧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太阳穴突突地跳,感觉身边那些嗡嗡嗡的声音全是在议论自己。
他自诩自幼在县里的私塾读书,比杜家村族学里的学生水平高出数倍,来族学读书的十多日里一直瞧不起其他人,唯有曾跟着状元郎读过书的云康勉强入眼。
孩子们往往比大人更加敏感和眼明心亮,李甲新瞧不起族学的学生,同窗们也不喜欢和他交往,李甲新把这一切归于乡下人的嫉妒,不以为戒反而自得。
可现在,那些他瞧不起的人都有优秀成绩,而他居然没有上八十分!
李甲新呼吸急促,浑身皮肤发热发烫,恨不得找条地缝把自己埋进去。
太丢人了,真的太丢人了!杜家村族学到底是教什么的,在卷子上出那么多粗鄙的问题,还占那么多分值?!
在这种地方,他如何才能读好圣贤文章,读书科举光耀门楣!
说不准状元郎是怕未来族里其他人科举考得好取代他的地位,才不许族学专心教圣贤经典的。
李甲新大脑一阵一阵发胀,等他发现周围突然没有声音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茫然地抬起头,见族学里许多人都看着自己,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把心里想得不小心说出口了几句。
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正想辩驳,廖苍已经直接把他的卷子还给了他。
“李甲新,卷子上同类型的题目我前几日才在课上讲过,还布置了课业,你为何不是一字不答,就是胡言乱语?你的课业又是如何完成的?”
李甲新冷汗淋漓,不知该如何回答。虽然对族学不忿,但他又不是真蠢,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着状元和乡君的面不敬。
秋华年没有看李甲新,他抬头扫视了一圈乌泱泱的人群,又看了一遍站在最前方的学生们,朗声说道。
“学习是为了明理、
启智,是为了学会有用的技能。只有先学会立身的本事,才能走向更远的地方。”
“如果你懂得种地的知识,你就能种出丰产的庄稼;如果你会记账算数,你就能管好一处产业;如果你可以画图识路,你就能走南闯北……我花钱设立族学,是希望给村里的孩子们更多出路,也希望他们学有所成后,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在我看来,一个读书人如果只会背些经史文章,写些诘屈聱牙的句子,却不懂民生经济,不懂粮从何处产,钱从何处来,那他还是尽早放弃科举做官,别祸害人了好。”
在杜家村,秋华年的话可以算是金科玉律,没有人敢当面反驳齐黍乡君,他说出口的,就是族学不可动摇的规矩。
村里因为杜云瑟高中状元而浮躁起来的人心,在这番话后平静了下来。
那些想投机取巧的别有用心之人,如同被当面泼了一盆凉水。
杜云瑟目不转睛地看着秋华年,眼神无比专注,眸子里带着笑意,像是在看自己的另一半灵魂。
秋华年说完后回头,恰好和杜云瑟对视。
他愣了半秒,扬头一笑,“状元郎可有什么要说的?”
杜云瑟上前半步,简单一个动作,让所有人的心都多跳了一下。
“齐黍乡君所言,一字一词皆为我心中所想。望杜家村族学之学子皆能以此为勉,不负我们二人的期待,未来走向不同的地方,让自己生存的土地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