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下了太长时间,陈嫂每天做完扫除都要抽湿,可屋子里还是随处有着一种潮湿湿的感觉,深棕色的红木地板,光可鉴人的照着她忙碌的身影,总有一种雾气覆着似的。
手上做着扫除,眼睛却不是瞟向沙发上端坐着的贺明彤。这些天,这位贺家的大小姐每天都会来。
陈嫂在韩家做了十年,贺明彤的事情是她闲暇时从其他下人嘴里听来的,知道她是韩澈少爷曾经喜欢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从婚礼上逃离了。
陈嫂活了半辈子,有些东西,不用多说,一眼就能看的很明白。第一次见到贺明彤的时候,她就有这种感觉:不知道当初这位小姐为什么逃婚,但以她的眼光看来,似乎放不下的并不是被甩的韩澈少爷,而是这位逃嫁新娘。
所以,贺明彤前两天来登门的时候,陈嫂看她的目光就有意无意透着同情。
她来的很早,早上不到八点钟的光景,倒像是特意踩着早餐的点来的。陈嫂就会很先把韩澈少爷的早餐端给她用。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叹息:现在年轻人的事,果然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韩澈少爷总有一阵没有回过韩家本宅了,听到鬼精的门卫们议论,说是和那位真真小姐闹了矛盾,韩澈少爷老毛病犯了,是要给点苦头尝尝的意思。
作为下人,陈嫂算是比较本分的,轻易不去议论主人们的是非。但就是这么老实沉闷的她,都对韩澈少爷和真真孙小姐的事情唏嘘不已。
她是从聂真真进来韩家开始就服侍、伺候着的,当初聂真真还住在小楼。韩澈少爷起初对她,也是用强的。说句臊人的话,聂真真那么一朵娇嫩的鲜花,还带着刺,撞上脾气暴躁、不可一世的韩澈少爷,苦头是吃了不少。
但陈嫂也曾年轻过,对于聂真真眼睛里那一点点的转变,可谓看得清清楚楚,加上话不多,看得就更加透彻。可能在聂真真的母亲聂绵卿发现之前,她就已经发现了,这位倔强的小姑娘,那一点憎恨的情绪里,爱慕悄然滋生,而后疯狂生长。
至于后来的种种,陈嫂不参与,只安静听着下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
“怎么就是叔侄呢?”
“少爷看着真的很喜欢少奶奶……”
“哎,真是命苦……”
“冤孽啊!”
陈嫂会在给聂真真送牛奶时,看着她干净利落漂亮的侧脸,暗自叹息,这么好的两个孩子,怎么就注定了不能在一起呢?
韩澈少爷的狠绝,她却很快就见识到了。她看不懂他的行为,下人们却一脸惊恐的说:“他这是要瞒天过海啊!”
陈嫂起初并不明白,可是,很快她就懂了。所谓的漫天过海,是个什么意思。
她不是离经叛道的人,却头一次希望,韩澈少爷这么厉害的人物,一定能给两个人一个很好的结局。
直到前两天,消失了很久的韩澈少爷颓然回到家中,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到现在也没踏出一步。
下人们噤若寒蝉,流言还是不胫而走——少奶奶跟人跑了,带她跑的那个人就是老爷给定下的那个贺家二少爷!
“轰隆……”外面雷声响起,看来还有一场大雨。
陈嫂对着面前的咖啡机发呆,听着警报声,才回过神来。咖啡是现煮的,以前真真小姐在家,冰箱里的牛奶从来没断过。不过,外面这位贺小姐似乎更喜欢咖啡。
端着咖啡送到贺明彤面前,才一放下,就准备转身离开。
“那个,陈嫂?”
陈嫂迟疑着,不知道贺明彤是怎么认识的她。
贺明彤淡淡一笑,这笑很虚浮,陈嫂见惯了各色人物,很是佩服这位小姐得体大方的举动,对待下人很温和,分明是刻意的讨好,由她做来,亲和却不自轻。和她相比,真真小姐则要简单的多,平日里连句讨好的甜言蜜语都不会说。
陈嫂端正的在她面前站定,等着她的吩咐。
“能给我书房门的钥匙吗?”
陈嫂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仿佛她刚才那讨好的一笑,只是个幻觉,此刻她单刀直入,陈嫂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这家里的每一个房间的备用钥匙,她都是有的。可是,关键是,她绝对没有可能拿出来。
韩澈少爷已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天,除了她每天进去送饭,其余人根本没有人能踏进去。
看看那些或原封不动,或只略动了几样的饭菜,还有书房里那一屋子的酒气,陈嫂想,韩澈少爷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任何人,直觉甚至暗暗告诉她,尤其是眼前的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