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团年长宣月宁几岁,但到了裴家之后,一直觉得沉稳的七娘好似比她年纪都大,这会儿看见她让自己梳头,才惊觉七娘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娘子,这不孩子气都出来了。
不禁哄了起来,“七娘,该睡觉了,不如明个再戴吧?”
宣月宁摇头,“就用这个,给我梳头,我一会儿要去见母亲,有重要的事情跟她说。”
雪团听此不在劝说,麻利地给她挽发,还特别贴心的从柜子里拿出新做的衣裳,来配那珍珠步摇。
她换好衣裳,心里也在打鼓,不知阿娘听到自己要嫁给裴寓衡是何心情,会不会不同意。
两世为人,就让她大胆一回。
接过雪团递过来的披风,嘱咐道:“你帮我看着昭儿和骥儿,让他们在自己屋里睡觉,无事不要去烦阿娘。”
雪团见她如此姿态,知道这是真有大事同夫人商量,人也跟着有些担忧,不知到底是何事,“七娘放心,孩子们交给我。”
她戴上兜帽深吸一口气,往宣夫人的房间走去。
宣夫人并未睡下,吃饭时,就看出裴寓衡和宣月宁神情不对,在屋中一等,果然等来了裴寓衡。
裴寓衡人还没开口,便先跪了下去,宣夫人心里顿时一咯噔,英气逼人的脸上凝重起来,“寓衡,你先起来,有事说事,地上寒凉,阿娘怕你受不住。”
他久跪不起,说的第一句话,就足以让宣夫人抄家伙揍人,“阿娘,孩儿骗你了,在越州时你曾担忧月宁是否同郑八郎有关联,我同你说不会,实则月宁是八郎的阿妹,此为孩儿的一罪。”
宣夫人那听到月宁找到亲人的喜悦和酸涩,被他这一句一罪给压了下去,人不禁坐直了,“此话何意?月宁找到亲人是喜事,你不确定时不告诉阿娘,阿娘可以理解,你还做了什么?”
“欺骗阿娘在先,赶走八郎在后,我同他言,七娘不是他的阿妹,让他找到证据再来认亲,而金锁早不知在何处,几乎没有证据可证明,断了月宁回郑家的路,此为二罪。”
“你做了什么?”宣夫人不禁拔高了声调,即使对面跪着的是自己生下来,百般呵护的儿子,也不能阻止她怒火的攀升,“寓衡!你至月宁于何地?你怎能做出阻她认亲之事,荒唐!简直荒唐!”
“明日,你就跟我去寻八郎,将事情说清,我们做人怎可如此?这是让月宁认祖归宗的大事!”她的话一句接一句,都轮不到裴寓衡插嘴。
裴寓衡就知道母亲会如此,才会在所有事情全做完后再来跟她说,“阿娘,恕儿去不得。”
“寓衡,你这是怎么了?”宣夫人不解的问,“我知你心忧月宁,但让她同亲人团聚才是最重要的,你虽过了进士科考,当了八品县令,但这如何能同郑家相比?”
他是不能同郑家相比,可宣月宁选择了他们裴家才是最重要的。
不禁同宣夫人解释道:“认不得,月宁她是被抱错的,与她抱错之人就是郑十一娘,那个前来劝说儿投靠十一皇子的小娘子,此人心思不正,早已知晓月宁同她抱错,但从未声张,来了咸满县后毁月宁名声,烧她铺子,其心可诛。”
比起从未见过面的郑十一娘,从小养到大的宣月宁更让宣夫人心疼,听闻郑亦雪背地里做了这些事,气恼道:“怎可如此!”
他遮掩住眼中的杀意,“抱错孩子对郑家而言是一桩丑闻,阿娘,郑家培养一个能与十一皇子说上话的小娘子不容易,他们不会放走十一娘。”
宣夫人几乎被他说动,英眉皱在一起,“可那郑家毕竟是月宁的亲人,十一娘不想回裴家,我还乐得不多养张嘴,将月宁送回去也好,毕竟是郑家真正的嫡女,他们还会为了十一娘欺负月宁不成。”
“他们会,”裴寓衡肯定的说,“阿娘,你不懂政客,如今女帝势要铲除世家大族,而十一娘已然是默认的十一皇子之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月宁,回不得。”
宣夫人被他堵的没了话说,“此事容我再想想,还是要问过月宁自己的意思,我们不能替她做决定,你也是,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同我商量一下,就擅自做主!”
裴寓衡任她骂着,等她骂痛快了,才继续道:“儿私心作祟,此为三罪。”
“说清楚。”宣夫人没好气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他主意大,自己已然是要管不了了。
“咳咳。”咸满县的冬天是冻入骨髓的冷,宣夫人屋里只有火炕,连炭盆都没有,跪地时间太长,他的腿都快要冻得没有知觉。
宣夫人走近他想要搀扶他起身,他的身子经不起这般折腾,可他近乎自罚般的惩戒,仍跪在原地不起,“阿娘,儿要娶月宁。”
“你这孩子,这不是好事,”她还没转过弯来,一只手还拉着他的胳膊,“你早该说自己要娶月宁了,月宁这孩子为了家里上下付出多少,你不娶她是你亏。”
裴寓衡不自在地朝旁边躲了躲,被宣夫人一巴掌拍在身上,“你还嫌弃起母亲来了。”
“儿不敢,”他老老实实跪着,连身子也不敢动了,看宣夫人脸上的喜色,后面的话更加说不出口,“月宁嫁与儿后,自然不用再回郑家。”
他俯身贴地,“还望母亲成全我二人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