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悬,时光流转,自午时至黄昏,已过去整整半日光阴。靖江帝特意再次差遣人手将盛产的盛世薯赠予众学士,然而在这污水弥漫、恶臭扑鼻的环境中,众人皆无心品尝这原本象征着丰收与富饶的食物。一来是胸中积郁的愤慨之情难以平息,二来那水面之上时而漂浮起枝条残叶、剩菜败肴以及虫骸之物,景象实属不堪入目,更何谈入口咀嚼?虽然腹中早已空空如也,但相较于忍饥挨饿,他们宁愿选择忍受这份饥饿带来的不适。
待到夜幕低垂,月色朦胧,为防不测之事发生,众位学士身边都停放了几辆马车,每辆车顶都插上了熊熊燃烧的火炬,宛如暗夜中的指路明灯。车内各有一人轮番值守,以防在疲惫交加之际不慎跌落水中。这些马车犹如一座座移动的壁垒,守护着每个学士心中的尊严与希望,它们静静地矗立在污水环绕的大地上,映照出一幅深沉而又悲壮的画面。
夜风呼啸,火炬跳跃的火光在黑夜里摇曳,映亮了学士们因焦虑和担忧而显得更加深邃的眼眸。他们在等待,等待一个可能到来的转机,或是黎明的到来,无论是何种结果,他们都决定坚守于此,用自己的坚持与信念,对抗这世间的污浊与苦难。而那些守候在马车内的身影,则像是一个个无声的誓言,诉说着他们的坚韧与执着,尽管身处困厄之中,但他们依然秉持着对知识与正义的追求,即使是在这满目疮痍的环境中,也不曾放弃一丝一毫的尊严与理想。
彼时,夜幕低垂,月色晦暗如墨,李德贤借着这漫天的夜色掩护,率其麾下环保部属悄然行动。一行十余人,各提硕大木桶,步履匆匆穿行于街巷之间。这些人平日里习惯了在黑暗中劳作,因此对这般深夜行走的环境早已熟络自如,即便无光,也能稳健疾行。
李德贤一马当先,领头引路,身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只在黑夜中穿梭的幽灵。随着他们渐行渐近,前方仪门之地已依稀可见零星火光,他遂止住步伐。只见他从容自若地从怀中取出一方白巾,徐徐展开,举之空中。微风轻拂而过,那方巾犹如一道苍白的月影,在夜风中飘飖不定,随后又缓缓落回他手中。收回方巾后,李德贤转身向身后众人沉声言道:“诸位无需疑虑,此处正是我等目标所在,无误矣。”
靖江帝面容冷峻,眉宇间透出帝王的威严与决断,他环顾四周,那群仍沉浸在痛苦与疲惫中的学士们,徐徐开口道:“诸位卿家,此刻是否已有所醒悟?是选择继续跪于此地以表决心,抑或是随朕一同返回皇宫呢?”言罢,目光落在了蔡鹰扬身上。只见蔡鹰扬面颊苍白如纸,嘴唇裂开,声音颤抖却坚定无比地回应:“陛下,若我等之请未能得到您的恩准,臣等宁愿死而不退!”靖江帝闻此言,面上并无波澜,内心深处却冷笑一声:“即便你们全部在此丧命又有何妨?朕难道会因此而缺乏可用之人吗?尔等这些舞文弄墨之士,竟自视甚高,真以为天下无人可替代你们不成?”其话语间,弥漫着对这群学士虚伪面孔的嘲讽与对自身权威的绝对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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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风见状,却只是淡然一笑,他挺直身躯,提高了嗓音,话语中透出一股沉稳与从容:“陛下过誉了,世人或对我诽谤、侮辱、轻视、厌恶,我只求忍耐、包容、顺应、承受。诸位大人如何看待于我,并非我所特别关注之事,然而,若因我的缘故而影响到对陛下的忠诚效力,我必将深感愧疚,无地自容。”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在寂静的夜色下回荡,仿佛每一字每一句都带着无法忽视的力量,深深烙印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靖江帝捋须沉思,目光深邃如渊,内心深处涌动着波澜:若能以林小风之才智与胆识替代王公公,或许不失为一桩美事。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穿透了黑夜的迷雾,望向远方,思绪在权衡取舍间游走不定。而林小风见靖江帝陷入沉思不语,又再次询问:“陛下对此有何高见?”靖江帝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微微颌首,声音低沉有力:“甚好!朕便依卿所言,静待君之良策施展。”
德贤眼见此景,不由得眉头紧蹙,迅速避开那污秽之气,一边挪步远离,一边用手捏住鼻翼,嘴角挂着一抹讥诮的哂笑:“这些家伙狡猾得很,竟然胆敢与我以及老林较量高低!既然他们意图替李一豪鸣不平,那就让他们尝尝这特别准备的‘夜宵’!”他的声音虽轻,却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出一股不怒自威的力量。
此时,积水虽已退至众人的膝下,但湿气依旧浓重,一内侍应声而出,自马车中稳步走下,手中捧着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烤盛世薯。他小心翼翼地涉水前行,将这份暖意传递到群臣之中,逐一发放。
“看看老夫,年岁比你们谁都要长,且身患风湿顽疾,尚能与尔等一同忍受这水中的煎熬!”蔡鹰扬边说边紧咬牙关,脸上刻满坚毅。“我们已经在水中浸泡了一整日,身体疼痛难以言表,但比起朝廷的清明与公正,这点痛楚又算得了什么?”听到这些话语,原本萎靡不振的众人,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唤醒,尽管身躯疲倦,眼神却渐渐明亮起来,微弱的精神火焰重新燃起。
终于,在这无尽的白昼煎熬之中,有人再也无法忍受身心交瘁之苦,意志如同砂砾被风化般消磨殆尽。那泔水散发出的恶臭与污水混为一体,肆意弥漫在空气中,最终触及到了一个临界点,有个人再也无法抑制住胃中的翻腾,口边溢出了秽物。这一声呕吐仿佛是打破平静湖面的第一颗石子,迅速引发了一场更为恶劣的情势,秽物如瘟疫般迅疾扩散至四周。
正当众人在浑水中痛苦煎熬,恍若置身炼狱之际,忽闻一声惊呼自人群中传出。一人于无意间触及手底异物,未及思索,便迅速探入水中将其捞出。只见火光之下,他手中紧握之物赫然是一根沾附着几丝面条的鱼骨,其状令人毛骨悚然。此人脸色瞬间惨绿如鬼魅,慌忙将那鱼骨抛向空中,任其跌落回污水之中。
“你说这是幻觉,可我亦嗅到了那若有若无的菜香,莫非真是饿得厉害至极所生出来的错觉?”汤天谷皱着眉头,眼中流露出疑惑与无奈。
帝朗声而笑,其音洪亮且悠长,仿佛穿透了清晨的薄雾,直抵人心:“妙哉!诸位皆为我朝铁骨铮铮之士,面对逆境而不屈,朕内心深感欣慰与嘉许!”言语间,他威严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臣子,随即下令左右侍从:“速速取来那盛世薯,以供我众爱卿果腹。他们个个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材,焉能因一时饥饿而损其身?”
靖江帝立身而起,其身影在朝堂的光影中显得尤为巍峨,他的声音犹如雷霆,滚滚震动着整个殿堂:“诸位爱卿,请听朕言,今日众议纷纷,皆倡言朕当疏远林小风。然尔等可知,此刻手中这盛世薯,正是林小风为我朝群臣之福祉而奋力争取所得。先前他犹心系众人,担忧诸卿腹中空乏,特地恳请朕多备食物以充饥肠。”
张队长闻听此事,喉头微动,随即以一种低沉且有力的嗓音悄然传令。一众队员闻令即动,齐刷刷地向浑浊不堪的水中倾倒那一桶桶泔水,那动作犹如执行一场无声的仪式,激起一片片油腻与残渣交织的涟漪。
与此同时,那些尚未涉水的人们,包括蔡鹰扬在内,都被眼前的场景深深震撼。他们的脸上显现出复杂的情感,既有对身处险境者的同情,也有对自己命运多舛的无奈叹息。每个人的心头都在问自己,如果换成自己处在同样的情境之中,是否也能像那位奋不顾身的侍卫一样,毫不犹豫地投入水中救人?
直至夜色深沉,万籁俱寂,众人在历经了漫长而痛苦的折磨后,方逐渐恢复些许气力。水流依旧不息地冲刷着这片污浊之地,那曾经漫溢的泔水如残兵败将般悄然退去,渐行渐远。然而此刻,众人的面色却如同刚刚失去至亲般苍白无力,每一道目光都写满了哀伤与绝望。一人不慎跌入水中,随之而来的是更多人被波及,他们身上的衣物紧紧裹挟着蛋花、菜丝、油渍等各种不堪入目的污秽。
即使那些幸免于浸水之苦的人,也无法逃脱污水溅身的命运,他们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却依然无处藏身。更有甚者,因心中那份对清白和体面最后的执着,竟然以污水洗面,试图洗净脸上的泔水,可悲的是,这份挣扎在现实中显得如此无力,往日的尊严与颜面顷刻间荡然无存。
德贤眼神锐利地回应:“投!当然要投!不过那死鼠扔得尽量远些,至于蛇嘛,牙齿都拔干净了吗?”
整个场面混乱不堪,哀嚎与咒骂声四起,一时间,靖江帝眼前的百官群臣,竟成了浸泡在泔水中的绝望囚徒,他们的尊严、体面与希望,在这一池污秽中被无情地撕裂、践踏,直至化为乌有。而林小风则静立一旁,脸上并无丝毫怜悯,眼中闪烁着冷静而坚定的光芒,似乎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