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攘外必先安内,就是要想抗拒刘承宗,必先让宁夏钱粮充足、军兵堪用。
而要想钱粮充足,在宁夏这个地方,必须清理军屯。
偏偏这宁夏的军屯田啊,是天下间最难清理的地方。
大明九边屯田之中,西北为最,而西北之中,宁夏为冠。
这里的军田在明初开垦出八十多万亩,后来一路攀升,至嘉靖年间一度高达二百万亩。
不过最初开垦的军田质量高,都是银川附近受汉唐二渠灌溉的优质农田,而在正德以后新垦军田,都是宁夏平原边缘的干旱、半干旱荒地,质量远不如早前。
但是多就是多,多一亩也是多。
只不过宁夏不仅屯田多,民田更多,而这里的民田在早年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商屯。
也就是商人在食盐开中法的政策之下,就近开垦田地,种粮换引时耕种的田地。
弘治年间,户部尚书叶淇变法,准两淮商贾以银代粟,使盐课骤增至百万。
四十一年后,九边兵饷也从四十万两,变成了二百二十万两。
边塞商屯败坏,田地贱卖,成了民田。
欠饷、逃亡、人口流失,军屯荒废而民田增加,大量军屯土地成为民间田地,二者界限随之模糊。
以至于等到崇祯登基,想要清理宁夏军屯,户部尚书毕自严一番核实,无奈请奏:相沿已久,难以核实,请无论军种民种,一律按民田起科。
等于,宁夏军屯彻底没了。
初衷没啥问题,反正军屯也收不上来多少,为了公平起见,干脆都按民田来。
因为当时的背景是毕自严总管朝廷收支,而崇祯登基之时,大明的财政极为糟糕,军费问题最重要的是蓟辽。
宁夏就算全是民田,征收本色也能把部队顾个差不多,一年淮、浙盐引钱八万、京运的银子才两万。
单是蓟镇,当年就欠了五十三万两,一年的京运要四十二万两。
相较而言,宁夏这点纯是细枝末节。
谁顾得上?
不过如今,这些军田成了洪承畴的心病。
他想活,就必须把这些田地全部变成军田,但是要想动宁夏的军田,他手里得有客军。
因为宁夏的民田既然这么多,落在军队家人手中的也不少,那些人不会愿意让他把田地收为军田,甚至很多旗军也不会支持。
所以洪承畴在去年重新组建了自己的标营,里头只有一些精挑细选的宁夏穷兵,余下都从他迁徙到宁夏的甘肃百姓当中挑选有力之人,以凉州过来的丁自珍暂代参将。
不过单这一个标营也不够。
直到左良玉、曹文诏、张应昌、白广恩和曹变蛟领着上万败兵先后回到宁夏,洪承畴才终于有了信心。
他对这几个败将极为亲待,见面便先威逼恐吓他们一番,随即满是心疼地表示,他会替他们向朝廷上疏求情免罪,让他们继续出力。
虽然洪承畴很清楚,这信根本就送不到朝廷那。
就算不被宁夏、延绥两镇来回流窜的农民军、鞑靼骑兵以及延安兵截了,也只能走到黄河边,山西那边闹瘟疫呢,信根本送不进去。
但他还是写了,就跟许愿一样。
请求朝廷不要解除他们的职务。
言外之意,就是提醒朝廷,别忘了这几个打了败仗的屌人,赶紧处置他们,革职留用。
革职很重要。
因为他们在宁夏,洪承畴得给他们发俸禄。
可这谈何容易啊,单就左良玉、曹文诏、张应昌仨个总兵,官职都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正二品诶。
洪承畴的兵部侍郎才正三品。
不过一时半会要用他们干大事,朝廷收到信给他们革了最好,不革也无所谓。
洪承畴在安抚诸多败将之后,将他们倚为亲信,旋即对宁夏大刀阔斧地清理军屯田,并对宁夏堡垒防御设施进行改造。
因为宁夏在地理上,防御的是东、西、北三面,而这三面的防御可以说早就武装到牙齿,既有贺兰山屏障,又有黄河阻隔,固若金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