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欣然低头看了一眼,大体点头,毕竟,不论是登记造册、还是准备食物住所,和他们茶园收容那些孤儿寡母的流程都差不多,没有太多差错,便递给乐肃平:“还请将军过目。”
看到那方案上,连登记造册的条目(临时编号、姓名、年龄、籍贯、外表特征、此行有无家人陪同、此行期盼)都全部列出,每一条方案之下,需要多少人手,每个人做什么事情,全部清清楚楚。
乐肃平再如何不懂政事,也知道就算益州城中那些积年老吏也不可能比这更稳妥了,不知道第几次刮目相看,眼珠都快刮掉了,他面上沉稳,只朝一众军吏吼道:“都没听到吗!益州那头接管之前,先听这两位小娘子安排,将流民临时收容做了!莫要令之生乱!”
军吏们闷闷道:“是。”
真不知是哪里来的女娘,这样厉害……
军吏处理往来文书,好歹是识字的,应该说,实际军中熟知大魏军律并具体负责落实的,也是这群人,看到这份信手而出的方案,几乎没有不识货的。
故而,阿田叫了他们一一自报职务、识字水平、算术水平时,再没有人托大,工作也一一安排下去。
奉令去查找大石来源的校尉和马夫回到扼喉关下时,看到就是这样一副奇迹般的场景……
丰岭道旁,军士扯着嗓子不断在喊:“流民在大树下排队入关,扼喉关提供临时收容!正常通关者请走军旗旁!”
排着长长队列的流民到得扼喉关下被迅速分成四个队伍,四张桌案在最前面,军吏们询问并登记着什么,问完了将一块写着什么东西的木牌递给流民。
而扼喉关下,空地不断清理出来,篝火一一点燃,挂着清晰的编号,各有军士负责,推着米粮的轮车将米粮一一分发,看到吃食,流民中自然引发骚动,可只听负责的军士吼了一句什么,又一个个乖乖坐回去,只眼巴巴看着轮车分发。
分到米粮,有的等不及炊煮便塞一口到喉咙中,然后噎得直翻白眼,却又情不自禁喜极而泣。
可不论如何,先前那乱哄哄没头绪的场面霎时间就井井有条起来,校尉瞪大了眼睛:“天爷,益州那头是哪位能吏,来得这么快!”
没个能吏镇场子,怎么突然这般有序。
校尉带着那马夫向乐将军复命时,看到进进出出的军吏们不断前来汇报:“丁三十号单元已满,丰岭道暂时空出来了……”“因还要供水,轮车供不够,还需增加……”
可坐在案后决断的,却不是他们家将军,而是那位衣着素淡的小娘子和她身后目光清明的小婢女。
至于他们家将军……居然翘着腿在一旁饮茶?!……阿田收拾茶具时,幸存了一点茶砖,这位乐将军不知是什么心理,居然一定要求要尝尝。
校尉:……
看到校尉和马夫上来,乐肃平才咳嗽一声:“可有什么发现?”
再如何腹诽,毕竟有军令在身,校尉认真回禀道:“此事怕是不简单,那巨石不是简单松动,明显是有人推下去的!但我们上去之时,早已经没人了,我们在周遭搜了又搜,山上是没有踪迹了,怕是对方已经下山,没有离开,而是上了丰岭道……怕是混入流民中了!”
是人为而非意外,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但是听到对方居然混入流民中,乐肃平的眉毛都不由挑了一下,要在这样多的流民中找出这下手之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一击即中,一中即走,在远远逃离与混入流民之中,对方居然选择混入流民,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蹦跶,真是太过冷静镇定……
岳欣然目光放在那若有所思的马夫身上:“可还有其他发现?”
马夫一怔,随即道:“我怀疑,对方并非冲……陆府而来。至少,不只是针对陆府。”
乐肃平有些惊讶:“哦?”都动用巨石这么狠的招数,不是针对陆府?
却听这马夫道:“那块石头他随时可以推下。”
岳欣然点头,这也与她先前的推测吻合,对方不全是为了杀她,先前那迎客的高台上,陆府的牛车先到,如果只是为了杀她、对付陆府,对方完全可以在那个时候下手,没有必要等到徐掌柜抵达之时。
马夫又道:“那巨石推下之时,从痕迹上看,对方亦有意向另一侧微微偏了偏,未曾直接砸向陆府车马。”
校尉也惊讶地看向对方,那痕迹他也看了,但是说实话,他可没有留意什么推下去的痕迹这种事。
岳欣然回想当时情形,确实,那巨石只是将徐氏马车直接砸下,只是砸下之时,整个高台倾斜,陆府的牛车才倒退着被拽下,不论是那牛车、还是岳欣然都是池鱼之殃。
对方不是有意要杀她,确切地说,对方只是不怎么在意她的生死,顺便就出手了而已。
乐肃平摸了摸下巴:“这徐氏难道是惹到了什么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