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十人驻兵进来,镖师和客商们先是有些犯怵,但理智禁不住酒气的撩拨,在火焰的熏烤下,他们又玩开了,还有跃跃欲试的镖师提着酒坛子过来敬酒,言语间刺激驻军跟他们比一场。
十位驻军看向赵西平,见他不发话,他们老神在在的继续吃肉,吃个半饱,又灌一碗浊酒,从头到脚烘热了,这才又走进寒风里,举着火把回城内巡逻。
夜上三更,鸡鸣四起,厨院里的柴堆一再添柴,炙烤的羊肉慢慢只剩下骨架,喝得东倒西歪的客商相互搀扶着,带着浑身的酒气回到客舍睡觉。
尚还清明的镖师留下来帮忙打扫厨院,赵西平引燃两个火把,说“这边有人收拾,你们跟我去客舍转转,别有人喝大了没盖褥子,或是躺在地上睡,一觉睡醒,半条命冻没了。”
镖师们跟他走,说“赵千户你太负责了,你这人玩得开,还能善后,明年、不,已经是今年了,今年你这边的生意指定好。这些客商往后再过来,肯定还要住你这里。”
“那可好,今年赚点钱,我把北边的几亩地再盖上客舍,往后过年越发热闹。”赵西平说。
走进客舍,甘大正在给客舍里的商人送热水,看见赵西平,他无措地攥着客商给的赏钱。
赵西平当没看见,嘱咐说“多留点心,别让人出事了,看着别有人乱串门,没客人喊,你不能进他们的屋。”
这是防着客商的财物失窃,也是保护自家的仆从,万一出事了,脏水泼不到他们身上。
甘大小心应声,他回到锅炉房继续烧水。
挨个屋检查一遍,嘱咐还清醒的人醒着神,多照应些喝醉的人,要是一屋子的人都醉了,那就是老牛叔多费点心,常起夜转一圈。
安顿好客商这边的事,天也快亮了,赵西平回到西厨,厨院里的酒气散了,还有浓浓的烤肉香,烧火的火坑已填平,灶房里又烧起了火。
羊骨架上还剩了不少肉,赵大赵二兄弟俩用斧劈断了羊骨头,用热水淘洗两遍,又放进陶釜里炖煮,三只羊的羊骨架,能炖出三锅羊肉汤。
几个小的昏昏欲睡,这边没床没褥,他们直接倒在灶前的干草堆上,烤着火打瞌睡。
“待会儿用羊汤煮一锅汤饼,我们吃了再回去,今天没客登门,我们关上门睡一天。”隋玉打着哈欠说。
赵二嫂揉下肚子,这一晚嘴就没停过,她其实不饿,但又觉得口干,喝点羊汤也好,暖和。
“还是你们这儿热闹。”赵大嫂说,“我们住在屯里,离城远,大晚上去城里一趟白遭罪,挺不划算。往年过年,就是各家凑几个人烤盆火,火灭了就睡了。”
隋玉不接话,她又打个哈欠,做出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赵西平也没反应,初一不说年三十的事,明年、不,今年过年还让不让老家的人过来,到年底了再说。
“娘子,你喝不喝粥我再煮一罐黍米粥”殷婆子问,“羊肉火大,又烤一夜的火,再喝
羊汤可能会上火。”
隋玉打起精神,说“也行,我不怎么饿,又不想空着肚子回去,就想喝点热的。”
殷婆子去仓房舀米,淘洗的时候说“我煮稀点。”
“行。”
面擀好切好,黍米粥也煮熟了,隋玉拿碗盛粥,说“自己喝自己盛啊,想吃羊汤的再等等。”
一年到头很少沾荤腥的人不会嫌肉腻,赵家老少肚里都缺油水,有羊汤压根不会沾寡淡的粥水,只有隋玉隋良和赵西平兄妹俩盛粥喝。
羊汤面煮熟,赵大嫂和赵二嫂将五个孩子摇醒,大郎二郎还好,年纪大了懂事点,三个小的没睡好,摇醒了不舒坦,张着嘴哭嚎,也没胃口吃东西。
“不吃算了,我让殷婆留半盆羊汤,晚上过来再吃。”隋玉说。
“站起来,不准睡了。”赵大嫂将小女儿推起来,跟隋玉说“不是缺一两口吃的,待会儿出门,睡着了容易受冻,把他们叫醒,喝点汤,醒着走回去,回去了再睡。”
隋玉被哭声震得脑子疼,她端碗蹲下,说“养个孩子还挺费事。”
赵大嫂笑笑,说“养大一个就好了,老大带老二,老二带老三,不让他们饿肚子,晚上有个地睡,只要不生病,一眨眼也就长大了。”
隋玉咬着筷子不吭声,见小囡还在哭,她利诱道“别哭了,待会儿回城给你买糖吃。”
赵小囡不听,糖这会儿也没用了。
最后还是赵大哥抱着这个小女儿往城内走,这个小姑娘挂着眼泪睡一路。
刚脱下满身柴烟味的衣裳,赵西平打水进来了,隋玉伸个懒腰,捧水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