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云的下巴明显尖削下去,原本细长的凤眼深陷进眼窝中,眼珠大而亮,看人的时候有股毛刺刺的不肯罢休的劲头,目光久久伫立不动。
而后眼中就见有火苗慢慢升起,忽闪忽闪烧出一种异样的光,最后这光亮笼罩全身,竟至于动一动就有火星子扑簌簌往四下迸溅。
另一厢,为着陶秋白这个病症,丹尼尔几乎把已经能翻遍的医书都翻遍了,把能寻来的西药也试遍了说来说去这病的起因就是受伤人的免疫力下降,进而引起了并发症。
对症下药,也不过用些消炎止痛的药物来。指望病人一剂药下肚霍然全愈,那是没影儿的事。
丹尼尔一日两趟来病房巡视秋白,指点茹云在饮食上需要狐疑的事项。有时候药刚灌进秋白嘴里,他跟着一阵恶心反胃,或是肚里绞疼难过,喝下去的药哇地一下子吐出来。
这个时候就是茹云最忙碌的时候,阮香玉总是及时出现帮忙:收拾吐脏的床铺,重新配了药,叫护士去取。
茹云不过意,说:“难为你们了。”
丹尼尔与阮香玉互望了一眼,笑道:“你倒是要与我们见外了。”
秋白的高热持续半个月之后开始有了变化,时而热到极点,人被烧得神志昏迷;时而又退得干干净净,身子摸上去比死人还凉,口中悠悠地剩下一口游气。
只是丹尼尔面露喜色说:“恭喜你密斯沈,这是病况有了转机呢。我先就担心他热度降不下来。”
茹云趴下身子去听秋白的微弱呼吸,忧心仲忡:“我怎么觉着一点没底?这气细得像蚕丝,真怕一阵风就吹断了它!”
丹尼尔就撂下一句话:“等着看吧。”
有一天秋白烧退的时候出一身虚汗,茹云绞了热毛巾在他额上轻轻地擦,突然听见毛巾下面有极细微的声音喊着什么。起初,茹云以为是自己睡得太少,脑子里糊里糊涂,幻听开了,就用劲甩头。
这个时候,就听着秋白浑厚的声响,叫了一声:“茹云。”
茹云猛的一惊,这是秋白在唤她。低头去看秋白,干裂的唇皮子还在翕动,眼睛是有气无力睁开着的,眼仁里分明映着茹云的一个影子。
茹云这一喜,两膝不由自主软软地跪了下来,口中呢喃一声:“老天爷呀,可算醒了。”
她只觉浑身上下没有了一丝力气,整个慢慢地飘浮起来,往下什么也不知道了。
陶秋白到底是武人出身,生命力强盛得很。病一见好,身体就很快恢复了起来,不几
天已经能被茹云架扶着到廊上晒晒太阳。
这时候,茹云就小心将病房大门关好,将门给锁上,生怕病房中不留神闯进个把不相干的人来。
待得秋白身子养的差不多了,茹云就想着带他一道回锦云镇上去,可是这带个大活人回去,又是一件难事了,总不至于又拉一次砖头。
好在丹尼尔联络了地下组织的人,他们就藏进在北门水码头卸货的船舱里面,通过码头地下组织的关系上岸脱身。码头上人多眼杂,有地下组织的人,同样也有日伪暗探何日本人。
老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你对面站着的人背地里吃的是哪家的饭?
丹尼尔寻的是一条景德镇过来的运瓷器的船,瓷器装在几个大木箱中,秋白便在其中一个箱子里曲身躬坐。船靠了锦云码头,货物上岸,按规定码头上的稽查队长要逐一开箱检查。
偏偏查到秋白藏身的这个箱子时,队长挥手放行,把人带去检查另一条运布匹的船只去了。这就使稽查队里的日伪暗探起了疑心,当时就想开溜,找上司去报告。队长倒也机警,偏将他一步不离紧紧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