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逆着水流走——理论上讲水都是从高往低流的。如果这里的设计非要违反自然定律,咱们也只能自认倒霉。”一切都留到后面说,先想办法逃出去才是,我可不想十年之后另一伙愣头青二百五在这里围成一个圈来研究我的尸体。大部队开始向着高处走,菜哥却忽然追上我,“尸体怎么办?”“尸体?”我一愣,下意识的去看常妹子。但那里已经空无一物,它应该已经随着激流冲入了冥河深处。菜哥指了指那只断手,“那个东西怎么办?还要带着它吗?”我赶紧摆手,“断臂仔细检查过了,对咱们来说已经毫无用处,就这样放在这里吧。”菜哥挠挠头,眼光不自然的瞟到了别处,“那……戒指呢?”“你真牛B!”我由衷赞叹,“这个时候还想着占便宜,你的大脑绝对是AI控制的!”我将戒指递给他,“留个纪念也就罢了,要是想当作结婚戒指送给佳佳就太没有诚意了!”手电只开了一把,另一把放在我身上备用。虽然是逃命,但我仍旧在询问一些我自认为重要的细节。何伟代表菜哥具体描述了一下笔记本中的重点信息,我从中听出了一些幕后黑手的影子。好像我曾经在前面非常自豪的介绍过,常家遗址的研究人员有三个,我爹、马晨和方博弈。现在的情况是,我爹死了,方博弈也死了,马晨身患绝症濒临死亡。日记中提到的考古队是马晨带领的,好极了,我们进行一下逆推:马晨不想死,所以带领一票人深入祭祀地,想要利用那个神秘的力量让自己死而复生。多年的考古研究或许只是在满足他的私心,当他觉得时机成熟后,就义无反顾的举行了这个逆天的仪式——笔记的作者不知道怎么招惹到了这个姓马的老人家,竟然被强制了一个活祭品的角色……但是上一次的祭祀明显失败了,虽然葬送了一个祭品,却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原因?是因为祭刀。所以之后的几年间,马晨开始了寻找祭刀的工作。只是凭借他的个人能力,效果却只为零,因此才将魔手伸向了我……呦西!毫无破绽,终于知道了幕后黑手的最佳候选人。尚且沉浸在自己组建的推理世界中,忽然听见何伟极为震撼的一句话,“笔记本中有记录,马晨似乎早就在咱们身边安插了内线。”我勒个去,这种话题会直接导致我颅内压力增大,“早?有多早?几天前还是几年前?”这个问题有点儿二……笔记是七年前的,死者也不会玩穿越。不得不承认小爷在一刹那间有点儿胡说八道神经错乱,但难道又要怀疑身边这些人,再进行一次惨无人道的筛查?七年……那不是连菜哥都有嫌疑吗?做过实习法医的我还是知道些皮毛的,排查的前提就是一视同仁,假设所有人都不是好人。一本七年前的古董怎么能当真?要知道这可是七年的光阴,曾经的小豆包现在都有生育能力了!世事无绝对,或许身边的卧底早就改邪归正了,亦或许他发现我其实没什么太大的能耐而放弃了在我身边长期筑巢的念头。再说的不好听一点儿,这些人的目的是祭刀,而现在东西确实在我手中,那脏心烂肺的内奸早就应该跳出来将我大卸八块来抢夺我手中的刀,可事实上我不是仍旧安然无恙……好吧,那是因为虽然刀在我手上,但小楚还在他们手上,所以他们知道我早晚会乖乖的把常氏祭刀奉献给他们,所以分析到这里,事情就已经迎刃而解了——怎么算都觉得,身边的卧底除了一个名头之外也不会有什么作为。何伟的话不仅仅扰乱了我的思绪,看得出来其他三个人也都各有各的心事。菜哥快走两步追上我,“刚才水里那个女的是谁?”“……那个是常……”顿了下,才想起根本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于是赶快改口,“是那个从屋顶掉下来砸在蛇王头上的女的,古天沐追的嫌疑犯。”菜哥看起来显得很意外,他搔搔脑袋,眉头立刻皱到一起,“她跟咱们有关系吗?怎么死在那个地方了?”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longlongago……刚才一直在听菜哥的遭遇,竟然忘记介绍自己的坎坷了。我于是非常小心的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非常小心的把丢人的部分和伤感的部分都忽略掉了——直到我小心的说出了楚小惠的名字。这三个字瞬间点燃了很多东西——两个人的情感、两个人的冲动、三个人的思绪、四个人的希望……我他妈的又短路了……我应该第一时间把楚小惠的事情说出来,应该比劫后余生的拥抱还要往前。很长一段时间内,何伟都只是激动的呜咽,不停的摇晃着我的肩膀,生怕这一切都只是幻影。看着何伟几乎崩溃的样子,我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曾经的经历让我深深的体会到,亲人忽然离去固然会被打击得生不如死,但亲人又瞬间复生同样可能把人刺激的丢了性命——人真是种脆弱的生物!心情大起大落的滋味不舒服,身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我不得不提前给何伟打个预防针,虽然残忍,却也无可奈何。“我觉得小惠有些变化……或许她并不是曾经的那个楚小惠,不是咱们心中的小惠。”现在的何伟早就失去了原本的判断力和控制力,我才刚刚吐出句号,何伟竟一下失了神一般,空洞的盯着我的脸,“那她是不是小惠?还是小惠的灵魂?小惠还会回来吗?她……为什么不来见我?”菜哥原本也失神,但他大多数的失神都只是暂时的。同我一样拥有惊天动地的经历,锻炼出了菜哥的老练,他联想出了我口中的“不同”到底指的是什么,然后立刻向我求证。他用手在脖子前比划了一下:死而复活?我点点头,心里苦的像怀了一个黄连。经历过,所以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奇妙。菜哥并没有地动山摇,却也仍旧瞪大了眼珠子:是同一个复活吗?我摇头,指了指自己脚下,轻轻吐出一个“常”字。菜哥终于忍不住现出原形了,他骂骂咧咧的样子颇为让人怀念,“这帮孙子是吃什么长大的?好好活个几十年有什么不好?非长出龟壳来才开心吗?弄个什么死而复生又长生不老的,活那么长时间跟王八有什么区别?”菜哥说这些话是有目的的,发泄固然是原因之一,重点还是希望何伟能“恰巧”听进一句两句。菜哥的苦心并没有白费,“死而复生”这四个字稳稳的扎进了何伟的耳膜。“你的意思是,小惠死而复生了?”这个我可不确定……死而复生的仪式需要祭刀,可祭刀只在刚刚才复活于人世间。小惠不可能被仪式复活——没有条件也没有时间。但除此之外,谁还有更为先进的解释吗?我们的行进速度因为突如其来的奇迹而耽误了,木老板不需要被这些真真假假生生死死打动,但我们走得太慢了,她忍不住抱怨出声。“想见谁都要先离开这个活死人墓,你们还是先担心自己吧。”不知不觉中,流水已经漫到了膝盖处。我在一瞬间恍然大悟,水涨的速度似乎比我预计的还要快。地下冥河会有多少水我不知道,但仅凭借触动机关后的那条急流勇进就足够溺死我们了——我们这些人是要逆流而上去到最高点,这么算起来我们确实犹如在慢性自杀。我向菜哥使了个眼色,然后一下扯住何伟的胳膊,“小惠会在终点处等咱们,你若是不想见她就继续留在这里发疯。”菜哥将所有装备(有限的一个包)扛上肩膀,也立刻过来拉住何伟的另一只胳膊,“走吧走吧,我多羡慕你,媳妇死了还能活过来,我怎么没赶上这么好的事!”木老板用手电照了照前方的黑暗,然后转回身扫了我一眼,“祭刀呢?”我拍拍腰,伸出大拇哥给了她一个安全的手势,然后暗暗运了口气,做好了远足和逃命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