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妃一身浅色素群,发髻松松绾起,戴着一支蜀中产的牛角弯簪,即使是这样素净的打扮,也掩饰不了她与生俱来的美貌。孱弱的身体给了这个蜀女一种病态的娇美,让人一见就难以忘怀。
见儿子今天也是一身便装,也只带了两个普通护卫,萧妃满意道:“建章宫出事,我们母子出宫是要更加低调些。”
车厢狭小,勉强可以坐下三人,福朵挤在角落,悄悄窥望着这对…别样的母子。
——“你自打学会骑马,就没有再和母妃同坐一辆马车。”萧妃感慨道,“时光如梭,过去的太快,陵儿从孩子长成了大人,还是旧时的马车,却是坐不下我和你。”
“时光始终是无法倒转。”唐晓自若道,“儿子的心,一直都倚靠着母妃您,永远都不会改变。”
萧妃宽慰浅笑,倚着摇晃的车窗闭上眼睛,瘦削的颧骨微微耸动着。
宫门外,一对着便衣的英武护卫见马车出来,唐晓挑起车帘,掌心轻抬。便衣护卫远远的跟在青顶马车后头,悄无声息。
岳阳南郊,庵堂。
出城的路颠簸,但马车这一路却行的很顺畅,车轴碾过的都是岳阳的青石板路,微微摇晃着马车。
马车停下,萧妃骤然睁开眼睛,面色苍白。
——“到了?”唐晓疑声道,“还没出城吧?”唐晓掀开车帘朝外看去,青砖白瓦还是岳阳城里的宅子,“不是去迦叶寺么?母妃?”
福朵看向沉默的主子,萧妃浅浅一笑,支起身子道,“不急着出城,母妃…要去先见一位故人。”
——“故人?”唐晓低问,眸子垂下道,“母妃的故人?那我在车上等您?”
萧妃朝儿子伸出手去,“这位故人,你也认得,该去见面叙上几句。”
唐晓没有推辞,顺从的扶起母亲走下马车,眼前是一座古老陈旧的宅院,不过几间青瓦小宅,这里会有什么故人?唐晓没有发问,沉着的迈进庵堂的门槛。
三人进去,悄悄跟了一路的护卫四散开来,不动声色的守在宅院四处,警觉的盯视着。
青灯幽冥,香火缭绕,老师太的木鱼声低缓虔诚,燃起的烟雾迷花唐晓的眼睛,让他没有看清祠堂供奉的牌位。
唐晓环顾四周,见只有两位缁衣师太,宅院清幽,看着不像再有别的人。唐晓放下心来,低低吁气。
——“娘娘和殿下又来了?”守门老姑子苍目一亮,急急拘着礼。
——又来…唐晓心头一紧。故人尔尔,是你的弦绷的太紧。
老姑子才要转身,忽的觉察到什么,又忍不住看了眼唐晓干净的脸。之前两次都是夜里,姑子年纪大了,入夜眼睛就不大好,但她还是似乎记得——前两次见到的穆皇子…脸上不是伤了么?怎么这会子…像是换了一张脸?
见老姑子神色不解,福朵机敏,笑嘻嘻道:“娘娘和殿下想喝杯暖茶,有劳师太。”
“就去,就去。”老姑子回过神,小跑着往后院去了。
“老师太。”福朵凑近低声诵经的师太,“福朵扶您进屋歇息。”
老师太止住诵经,凹陷衰老的眼睛掠过唐晓笃定自然的脸,唐晓对老师太颔首一笑,满是皇族气魄。
老师太对着萧妃鞠了一躬,跟着福朵蹒跚着往偏屋去了。
祠堂里,只剩下萧妃和唐晓俩人。素香燃尽,烟雾渐渐散去,唐晓看清了牌位上的字迹——是蜀中大母的名字。
唐晓恍然惊觉——迦叶寺?哪里是供奉在迦叶寺?就在这里,一个没有名字的小小庵堂,萧氏的族人,就供奉在这里。
——母妃骗了自己,把自己诱来这里…唐晓下意识的又看了几眼周围,生怕会冲出让自己时常惊醒的那个人。
“不用看了。”萧妃执起案桌上的素香,语气平静,“没有别人,只有你看见的那几个。都是老弱妇孺,动不了你的。”
萧妃借着长明灯的烛火点燃手里的素香,香火闪烁,燃起缕缕青烟,萧妃把素香递向唐晓,“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去,给你大母上柱香。”
——“母妃…”唐晓没有伸手去接。
“大母知道你活着来到岳阳,一定很欣慰。”萧妃没有收回手,她绿色的眼睛深望着这个儿子,口吻里没有惊慌,没有激动,平静的像一汪没有波澜的池水,让人无法看出她真正的心绪,“母妃也很欣慰。你…还活着,活着到了我身边…是不是?唐-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