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拱手大声道:
“诺!君上英明!”
因为去岁辅助嬴子楚在东边治理洛邑、迁九鼎入秦有功,吕不韦现在也终于凭着自己的努力,双脚迈入了秦国的朝堂,成功改换了门庭,从一个商贾变成了一名负责处理文书的长史,他在观看秦国的各种文书时,也看到了秦国真实的粮库、国库账目,明白应侯今日开口说的话还是有些保守了。
老秦人农耕和打仗这两件事确实是真厉害,可在赚钱这方面完全与山东诸国的人没法比。
秦国本地的商贾们被秦法打击的冷冷清清的,外来的商贾被排挤的凄凄惨惨的,他原本负责在国内筹建康平食肆的事情,原本在咸阳还觉得一切良好,可一离开咸阳到别的城池内,他就完全抓瞎了,在各地奔走努力一年多了,然而现在整个秦国规划出来的康平食肆的总数还不及魏国的一半,这其中绝大多数食肆都是刚建成、亦或者刚修建了一小部分建筑的空壳子,极小少数愿意直接加盟的现成食肆也只是挂了个牌子,这个计划直到现在还是老秦人在独自忙活,食肆太少了,老秦王都还未曾对住在邯郸的国师正式讲明。
他就觉得这个“康平食肆”的事情要在秦国黄掉了,可惜人微言轻,老秦王祖孙仨显然对此事很热衷,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导。
秦王稷也知道自家的短板,他用手指敲打着漆案面,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脑袋中也没有蹦出一个为国库增钱的法子,正有些苦恼,瞥见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吕不韦,思及这人卫国大商贾的身份,眸中一亮,遂甩了一下宽大的丝绸黑袖,看着吕不韦满脸堆笑地开口询问道:
“吕长史,寡人记得你深谙经商之道,现在我们国库钱财困顿,你可有能让老秦人从山东诸国赚到钱财的好法子?”
冷不丁听到老秦王对他公开提问,吕不韦忙从坐席上站了起来,瞧见在场众人全都将目光移到了自己身上,他斟酌地朝着主位漆案俯了俯身,语气谦卑地讲道:
“君上,微臣才疏学浅,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想出适合秦国的商路,据微臣所知山东诸国那些贵族富户们十分喜爱享乐,这些人都财大气粗,偏爱珍贵奢华之物,亦或者是稀奇漂亮之器,倘若秦国能造出一些独特的、他国没有、且对贵族富户们有很大吸引力的新鲜东西,微臣就有法子能广开商路将这些东西高价卖到山东诸国去,可凭秦国现有的器物,或许对山东诸国的人来讲还缺少了些吸
引力。”
听到吕不韦这话,秦王稷抿唇想了想,而后有些遗憾的摆了摆手,吕不韦也再度朝着老秦王俯了俯身就跪坐回了坐席上。
太子柱也苦恼地抬手摸着自己下巴上的短须,听明白吕不韦这话想表达的就是秦国在商贾之道上压根在天下诸国内没有什么优势,秦国有的东西,山东诸国基本人都有,甚至还更好,压根在关东赚不到钱。
这也很正常,只会打仗、农耕的老秦人连享乐都不怎么会,从内到外质朴极了,甚至老秦人演奏秦乐时都只懂简单粗犷地击击缶、敲敲瓦当、拨动几下秦筝,拍着大腿呜呜叫的,哪像人家山东诸国那般的贵族富户们简直深谙各种享乐之道。
老秦人建造大工程行,可却不能像山东诸国的那些手艺人们一样或者是制作出精巧细致的器物,或者用珍珠、丝绸做出来华贵漂亮的首饰和衣物,就凭老秦人那粗犷的手艺怕是即便做出一样的东西也压根吸引不了山东诸国的贵族富户们的眼光吧?
武安君平素也只管带着秦人大军往前冲,认真听完这些关乎财政的话,深思许久后也再度对着秦王稷拱手道:
“君上,臣觉得眼下的洛邑的局面已经比较平静了,不如先将十万大军撤回来,等开春后忙过春耕,夏收、秋收后,我们再积累一年的粮草,到时咱们秦军远程作战,攻占荥阳时兴许就能让粮库的压力减小许多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秦王稷现在也是没办法了,他用修长的手指捏了捏眉心,长叹一声,看着白起道:
“武安君,那寡人就听你的安排,你好好琢磨一下三川郡的事情,等下一次秋收后,秦军要尽快进攻荥阳。”
“诺!”白起抱拳高声应和。
“范叔。”
“君上,臣在。”
应侯也忙提起了精神。
“寡人认为,咱们国库的钱财不足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虽然这几年我秦国风调雨顺,没有出现什么大的灾害,可天灾这种事情非我们人力可提前预测的,钱财充盈的国库就是我们最坚强的后盾。”
“你要多想想办法,快些让我们国库的钱财变得充足起来。”
应侯硬着头皮拱手点头道:
“诺!”
秦王稷颔了颔首,而后双手按着漆案面从坐席上站起来,穿着丝履有些烦躁的在木地板上走来走去,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他们老秦人花钱的速度这般快,赚钱的难度就如此大呢?
他明明看到山东诸国的商贾们靠着倒卖物资每次都能赚到很多钱的!可恶!
“范叔,你还要再催催赵国那边的人,让他们动作再快点儿,这都又过一岁了,国师为何还能好端端的待在邯郸呢?”
大魔王背着双手走到应侯面前,低头看向跪坐在坐席上的范雎不满地拧眉道。
应侯感受到自家君上散发出来的急躁压迫感,忙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从坐席上站起来俯身道:
“君上,赵国那边的人已经在使劲儿了,
相信国师入秦的时间已经离得不远了。”
“唉,希望吧……”
秦王稷转头望着巨大的屏风舆图幽幽叹了口气。
……
“荀公,我先回家啦!”
邯郸小北城。
下午申时末,背着双肩包的政崽又结束了一日荀府的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