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子楚幼时也没有来过几次章台宫,更别提十几年过去了,他更是不知道此宫内的规矩与摆设是如何的,看到没有别的坐席与支踵,他也不是没在邯郸过过苦日子,当即就跪坐在木地板上了,只是没有直冲,臀部直接压着小腿肚很不舒服,坐不了一会儿就得换个支踵。
瞧家儿子说“跪”就“跪”,太子柱也不好说别的了,跟着就地跪坐下去了,可惜——他胖,平日里有支踵还好,如今是真的“跪坐”,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小腿肚上,让他整个人不舒服极了。
偏偏今日的老父亲瞧起来脑袋上像是飘着一块厚重的乌云一样,周遭青铜灯架上的蜡烛将其的脸色照得忽明忽暗,映衬着老父亲手中的青铜剑箭身极其锋利。瞥了一眼武安君和应侯面无表情的样子,太子柱忍不住在心中反思自己了,他这些日子监国时兢兢业业的,除了将子楚立为嫡子外,也没干别的事情啊?
怎么今日这二个人瞧着都不太想搭理他呢?
心中不解的太子柱看着迟迟不开口的老父亲。
整个内殿只有五个人,很安静,除了能听到秦王稷拿着软布擦剑的声音外,其余人连自己的呼吸都能听得分明。
太子柱跪坐的很不舒服,一刻钟的时间里忍不住挪了好几次姿势,但摄于老父亲的威严,他也不敢站起来。
跪坐在他的斜后方一米远的嬴子楚虽然感觉小腿压的都要麻了,但为了给大父留下个好印象,他一直在强忍耐着,面上还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
又
过了一刻钟。
太子柱已经满头大汗了只觉得两条小腿已经麻木的失去知觉与他的上半身分离了。
嬴子楚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虽然仍旧能坐着不挪动姿势,可惜他脸上笑不起来了。
即便他再不了解自己的大父,单单感受着如今殿内古怪的气氛,他心中就莫名有些惴惴不安的,已经彻底将他来时他大父拍着自己肩膀表扬的幻想场面抛之脑后了。
太子柱看着擦了小半天剑身的老父亲,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内殿的安静:
“父王,您今日看起来很是压抑,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秦王稷将手中的青铜佩剑放在面前的漆案上,双目灼灼地望着自己的胖儿子,叹息道:
“柱啊,寡人今早与武安君已经从应侯口中得知了长平战事的泄密真相,非我秦人这边出了纰漏,而是赵人那边出了一位十分聪明能从细微战术变动中窥到我军临阵变换主将的最高机密。”
“寡人有心想要将这位大才请入咸阳封为国师,可是赵丹已经先一步这样做了,寡人很是嫉妒,心中藏着满腔怒火又无处发泄,万分不甘。”
父子俩闻言眼睛“唰”的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原来父亲大父是在生赵丹那个竖子的气啊!
不及太子柱开口,嬴子楚就拱手冲着漆案的方向拜道:
“大父,子楚质赵多年对赵丹的秉性还是有自己的认识的,此人没有他大父赵武灵王的英明神武,也比不上他父亲赵惠文王知人善任,赵丹目光短浅且往往会把自己的喜爱和厌恶全都放到臣子身上,依靠爱与恶来给人升官、贬官,罔顾臣子本身所获得的功劳,像他这种庸碌之人是不可能会长久的留住人才的,子楚想大父喜爱的大才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弃邯郸而去,投奔咸阳了。”
“哦?”秦王稷闻言惊喜的看了自己的透明人孙子一眼,出声询问道:
“寡人未曾想到,子楚你竟然将赵丹看的还挺透彻的。”
[得到大父的表杨了!]
嬴子楚高兴的合不拢嘴忙又跟着道:
“大父,孙儿有一些浅薄的见解,全赖平日里父亲和不韦先生的教导。”
“不错”,秦王稷随口夸了一句,而后双眸像是黑豹盯着猎物一样,紧紧地盯着子楚询问道:
“子楚,你在邯郸待了多年,你知道赵康平,赵先生?”
“赵康平”,嬴子楚疑惑地重复出这个名字,而后诚实地摇头道:
“回大父的话,子楚未曾听说过,也不认识此人。”
“哦——”秦王稷拉长声音。
武安君和应侯又悄悄将坐席往后蹭了蹭。
嬴子楚倒是也没有说慌,他是真的不认识赵康平!前年他与赵姬初相识时,赵姬二嫁给他,赵家本家的家主得到消息后很生气,他自视身份高贵,看不起一卑贱商贾,自然也不会去找赵家家主,还是吕不韦前去找了赵搴,给他疯狂灌输“异人未来必定大有出息的话”,才让赵搴给咬牙忍下了
继吕不韦之后,赵姬给自己找的第二个“良人”。
在这期间嬴子楚也好,吕不韦也好,甚至包括赵搴在内,这二个人都没有把“赵姬”的亲生父亲“赵康平”看在心里。
笑话!我堂堂一秦国王孙,我赫赫一有名卫国大商贾,我赵家一族之长,我们二个人办事情需要知会你“赵康平”一个唯唯诺诺,依靠主家的庇护才能勉强在邯郸生存下来的小小商贾吗?
是以,嬴子楚连赵搴的面都没见过,哪还可能去见自己更加卑微的“岳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