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扈崛起于漠北,迄今犹不足五十载;而在吞并契丹故地之后悍然南下,铁蹄践踏中原亦只有十六七载。
这些年来赤扈铁骑也不是没有遭遇过挫折。
不提崛起之初赤扈几度曾被敌族逼入濒临灭亡的边缘,便是在统一漠北、漠南诸部之后,征服契丹、党项也都非一帆风顺,前后都经历三次大规模的远征作战。
因而十三四年来,兵锋屡屡受挫于淮河以北,不能越雷池半步,在很多赤扈人的眼里,这些都是鲸吞中原所必需承受的挫折,并没有影响到他们制霸天下的信心。
颍州惨败后,随后郑汴、河洛等地相继得而复失,镇南宗王府将中路防线收缩到黄河北岸,甚至主张进一步放弃河东等地,但平燕宗王府却拖延三四年,都没能下定决心放弃黄河以南的占领区,将兵马完全收缩到黄河以北去。
这里面除了平燕宗王府有很多将吏心存不甘外,更主要的还是远在漠北的王帐大臣们,大多数都没有认识到,或者不愿意承认南朝短短十数年间,就从之前软弱可欺、随意拿捏的无能,摇身变得如此的强大、不可摧折。
对现实没有清醒的认识,谁愿意轻易放弃鲸吞中原的雄心壮志?
相比较镇南宗王府在颍州会战所遭受到的惨败、重创,平燕宗王府在第二次淮南会战中的失利,只能说是一次受挫,而如今也过去五六年了,损失也早已弥补过来,军事实力甚至可以更胜往昔。
入秋后,看到南朝以一支精锐偏师渡过黄河后直插漳水沿岸,又在原隶属于京东西路北部的济曹等州境内动作频频,平燕宗王府基本能判断南朝悍然发动冬季会战,前期重点会落在黄河中游两岸、原南朝京东西路北部地区。
这也是平燕宗王府东路占领区的腰腹部位。
然而平燕宗王府并没有调集大股兵马往魏、濮、曹、郓等地增援而去,与南兵在黄河中游沿岸进行大会战,而是将一支支精锐骑兵,通过青淄等地,通过横跨齐鲁大地中部地区的沂蒙山地,往南部的沂州地区集结,意图与往沂州南部地区推进的龙武军主力进行决战。
一方面平燕宗王府不认为以韩时良为首的龙武军势力,在投附司空府后会立时得到充分的信任,不觉得以龙武军为主的徐州行营,战斗力在短短两三年间会得到多大的提升,能与司空府嫡系的河洛、京西、京南行营相提并论。
平燕宗王府也自知此时没能与南兵全面会战的实力,但倘若要各个击破,倘若要在冬季会战之初就先重创或击溃一支南兵主力,降低其他方向承受的压力,则没有比徐州行营更合适的目标。
另一方面平燕宗王府以为徐怀入主的司空府未尝没有借战事进一步削弱龙武军势力的意图,冬季首战选择南线与徐州行营主力进行决战,无疑有更大的胜算。
而他们倘若能在沂州南部率先重创徐州行营主力,也必然能令南朝江淮腹地的软弱处再次暴露出来,迫使南朝放弃对河东等地的侵取意图。
退一万步讲,平燕宗王府往沂州境内集结兵马,倘若现在就迫使南朝提前从河洛、郑汴等地大规模抽调兵马增援东线,他们也完全可以在沂州等地转攻为守,同样能化解掉这个冬季其他方向所承受的军事危机。
这样才算是真正的将赤扈的骑兵机动优势更彻底的发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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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州治宿豫城西,沂水入泗水河湾码头附近,一队队骑兵正通过栈桥鱼贯而下。
泗州隶属于徐州行营辖下。
源出沂山的沂水,流经沂州治即丘、郯城,于泗州宿豫城西汇入泗水,再一同浩浩荡荡汇入洪泽浦中。
因此徐州行营这个冬季要对北面的沂州发起收复攻势,位于沂水河口的宿豫城早就成了行营粮草物资及兵马的集结地,韩时良也将行辕迁来宿豫。
刘师望随这批增援东线的骑兵来到宿豫。
他下船登岸后,看到韩时良、张雄山与提前赶到徐州行营的史琥、邬散荣、孙延观等将,都赶到码头来迎接。
他上前给韩时良、张雄山等人行礼。
在摒弃闲杂人等之后,刘师望取出徐怀的亲笔信函,递给韩时良,说道:
“赤扈骑兵的机动性远胜我军,其五六万精锐骑兵集结到沂州境内,牵扯我部往东线集中的意图非常明显。不过,真要从河洛、京西、京南大规模抽调精锐兵马增援过来,我军就算放弃今年冬季在其他方向的作战计划,也未必能及时集结到徐州以东地区,与东路虏兵主力进行会战——毕竟我军的机动性,还是远远不能与赤扈骑兵主力相比的,大规模步甲转移,耗时太多。使相以为东线目前有两个选择,一是所有的兵马都从沂州南部撤回来,固守营垒,静待北线先分出胜负,二是徐州行营克服一切困难,这个冬季就在沂州南部与东路虏兵决战。不过,司空府除了两万选锋军骑兵交给韩帅节制外,暂时就无法抽调更多的精锐兵马增援过来了。到底怎么打,司空府会尊重韩帅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