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春手下飞龙走凤,不过是用粗壮的麻绳来缝袋子,对于会绣花的小娘子而言,简直太容易不过了。
她同云霞二人不一会儿就缝了厚厚的一叠,由薛贵抱了送到装泥石的兵丁手中去。
荆州城亦为江陵城,刘玄德借荆州的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荆州城除了北面之外,三面环江。
此段河道蜿蜒,一共有十六个大弯,河沙淤积抬高河床,又同清江洞庭之水相接,很容易出水患,长江万里长,险段在荆江。
在东晋时,荆州刺史桓温遣人修金堤,就是如今贺知春脚下踩着的荆江堤。
因为长江的容水量乃是黄河的数十倍,因此大庆立朝以来,大水患多数在黄河;长江虽然也是三年一小水,五年一大水,但近年来都没有出现过今日这般危急的情形。
是以,北地来的杨刺史还有柳司马不把这水患放在心中,不是无原因的。
金堤护着荆州城这么些年了,从来没有出过事,今年或许也没有事吧,人总是有这样的侥幸心理。
但若是这样的暴雨再连续下上几日,那荆州城当真就危险了。
贺知春瞧着贺余已经很久没有歇息了,将手中的针线一放,拿了大棒子就走了过去。
“阿爹,你歇一会吧。你若是倒下了,谁还来治水,等那个柳思维来么?一会儿崔九带了壮丁上来,也不差您一个挑土的。”
贺余也确实是有些累得慌,他之前中了那一箭,气血两亏,身子骨比以前差了不少。
将身上的担子一放,看了贺知春手中的棒子一眼,逗趣道:“阿俏拿个棒子做什么?打江猪子么?”
贺知春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嗯,谁逞英雄就打谁。”
贺余不明所以,一江豚还能逞英雄?说啥呢?
“鲁明府,这荆州可有蓄洪的分堤垸,万一需要分洪引流,可有合适之地。”
鲁县令被贺知春的大胆言语吓得不轻,结结巴巴的说道:“贵主想要让人掘堤分洪?”
贺知春摇了摇头,“有备无患,挡水的沙墙,只能挡一时,若是老天不开眼,需要走到那一步,咱们也要心中有数,尽量的减少损失。”
贺知春并非是言之无物,岳州的堤垸就是这样做的,比如江南垸之类的。
若是实在抗不住了,就事先将住户全部迁走,然后再人为的将洪水引过来,减轻整个大堤的压力。不过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
被选中的那块地儿,几乎是寸瓦不留,百姓无家可归。
鲁县令沉吟了片刻,老泪纵横。
“某所辖县内,有一合适之地,那里已经无一活口。荆州府城乃是当年古城,排水得当,那城中众人宛如生在桃源之中,不知乡下,已经多处变成了一片泽国。”
“某让陆县尉前来求援,可是柳思维那个畜生,就是不肯发兵。外有江患,内有湖涝,那日暴雨,半夜里水灌进屋里,淹死无数。某领着活着的乡亲们,乘着小舟,一家一家的搜,能救一个是一个。然后所有的人都上了江堤,反正家已经没有了啊!”
贺知春听着,眼泪不自觉的便流了下来。贺余感触更是深,在他年幼之时,就遭遇过同样的事情。
不仅庄稼颗粒无收,有许多人的土屋,都被水冲垮泡垮了,乡民们几代积累的财富,一个不慎,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能卖儿卖女,啃树皮度日,挨到再有收成的时候。
甚至全家身亡,无人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