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把它给我?”
“为什么不呢?”
出乎自己的意料,莫莉竟然觉得嗓子发紧。她咽了口唾沫,想要缓缓神。太荒唐了,一个老太太给了她一本派不上用场的发霉的书,她竟然哽噎难言。一定是例假快来了。
她竭力不动声色。“嗯,谢谢。”她满不在乎地说,“但这是否意味着我必须读它呢?”
“那是一定,还会有个小测验呢。”薇薇安说。
有那么一会儿,她们默不作声地埋头干活。莫莉把东西一件件举起来:一件天蓝色开襟羊毛衫,上面的花朵已经变色泛黄;一条缺了几颗纽扣的棕色礼服裙;一条长春花颜色的围巾和配套的连指手套……薇薇安叹口气,说道:“我想实在找不出理由留下这件了。”但紧接着,她果然又补上一句,“放在那堆‘说不定要扔’的东西里吧。”没头没脑地,薇薇安突然说道,“对了,你妈妈现在在哪里呢?”
莫莉已经习惯这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对话了。薇薇安常会捡起几天前断掉的话头,正好从断掉的地方接着说,仿佛这种做法再自然不过。
“哦,谁知道呢。”莫莉刚刚打开一个盒子,开心地发现里面的东西似乎很好处置:那是几十本积灰的商店账簿,时间为二十世纪四十年代至五十年代。薇薇安总不会连这些也要留下吧。“这些可以扔掉,你觉得呢?”她说着举起一本薄薄的黑色账簿。
薇薇安接过账簿,翻阅起来。“嗯……”她咽下了下半句,抬起头,“你找过她吗?”
“没有。”
“为什么不呢?”
莫莉用锐利的目光盯了薇薇安一眼。她不习惯别人问这种直言不讳的问题。实际上,她不习惯别人问任何问题。除了薇薇安,唯一一个直截了当跟她提起这些事的人是社工洛丽,不过她对莫莉的经历一清二楚(再说无论如何,洛丽从来不问“为什么”,她只关心原因、结果,再加讲大道理)。不过莫莉不能抢白薇薇安,毕竟薇薇安给了她一张“免蹲局子”的通行证嘛,如果通行证是指五十个小时面对直截了当的问题的话。她拨开眼前的发丝:“我没有找过她,因为我不在乎。”
“真的吗?”
“真的。”
“你居然一点也不好奇?”
“不。”
“我说不好我信还是不信。”
莫莉耸耸肩膀。
“嗯。因为事实上,你似乎有点……愤怒。”
“我不愤怒,我只是不在乎。”莫莉从盒子里取出一沓账簿,重重地扔在地上,“我们可以把这些东西扔了吗?”
薇薇安拍拍手:“我想,也许我还是留着这盒子吧。”她说。听听吧,仿佛她并未对至今为止她们清理过的所有家当说出同一句话一样。
“她特爱管我的闲事!”莫莉说着,把脸埋在杰克的颈窝中。他们在他的“土星”汽车里,她跨坐在他身上,两人都坐在往后放倒的前座上。
他放声大笑,粗糙的胡楂儿蹭着她的脸颊,“什么意思?”他的手悄悄地伸进了她的衬衣,轻抚着她。
“痒。”她说着扭起来。
“我喜欢你扭成这样。”
她吻吻他的脖子,他下巴上的黑斑,他的嘴角,他的浓眉。他将她拉近了些,抚摸着她的身侧,又伸到她娇小的乳房下,捧了起来。
“我对她的生活一无所知——倒不是说我在乎!但她却指望我把自己的底细全告诉她。”
“哦,拜托,那有什么大不了?如果她多了解你一点,说不定对你好点呢,说不定时间就走快一点了呢。她可能有点寂寞嘛,只是希望跟人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