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很晚了,街边的路灯拖着长长的影子。天空中,只有数星繁皋,一轮明月。
乔治看了眼手表,启动了汽车,说道:“已经凌晨十二点了,我先送你回酒店。”
“你今晚要赶回阿布扎比吗?”我看了眼车窗外暗沉的夜,提议道:“已经很晚了,不如先在迪拜找个住处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去。”
乔治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我今晚必须得赶回去,明天早晨约好了人拍片的。”
我有些内疚,“不好意思,我没想到婚礼拖得这样长,害得你陪我守到深夜。”
他笑了笑:“别这么客气。我来阿联酋许久,还没机会参加当地人的婚礼,也算是弥补了一个遗憾。”他冲我挤挤眼,语气活络地补充道,“而且,明天的客人,是个美人呢,当然不能耽误。”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内疚的心情也稍许缓和了几分。空间再次安静,汽车在宽阔无人的大道上行驶。为了迫使自己不去回忆方才的婚礼,我在脑海中奋力搜寻话题。
“做摄影师这行,能遇见许多漂亮的女人吧?”我顺着他刚才的话问。
他答得毫不含糊:“那是当然,否则我怎么能有泡遍各国女孩的先决条件。”他大大咧咧地交代道,“和我交往过的每一个女人,都很喜欢我帮她们拍照,有过身体的交流,才能发现她们灵魂的美。”他顿了顿,神情收敛了一瞬,音也降了半调,“不过,那个阿拉伯女孩除外,她不允许我拍照。”
我眼神微眯,语带调笑:“你的性格和你的长相完全不匹配嘛,看你的模样很憨厚,心里却一点不老实。”
“以前是这样的,现在我的内心和表面一样憨厚。”他这话说得大言不惭,却很认真,“我那天也跟你提过,这样换来换去,只谈性不谈爱,迟早有一天心底会空,感到疲累。”
“是谁这么大能耐,居然改变了你的想法?”我试探着问,“那个不许你拍照的阿拉伯女孩?”
乔治思忖了几秒,答道:“是她,也不是她。这是一个量变引起质变的过程,只是刚好到了她这里,积累到了一个极限,就领悟了。”
我若有所思,想起连翩的感情观,不禁有些为她担心。
“那,你会和她们说‘我爱你’吗?”我问。
“我不会,她们也不会。”
“只是床伴?”我蹙着眉看他,试图据此揣摩爱德华对连翩的心思。
他瞥了一眼我凝重的神色,无奈道:“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难道这有什么错吗?我从来不会强人所难。大家都是在空虚中寻求一点慰藉而已,没有什么可耻的。就连那个阿拉伯女孩,也从不会要求我负责什么。说到底,她只不过是追求了一点点身体亲密的愉悦而已,甚至连底线都未曾突破。这是每个正常人都有的权利,又有什么不对吗?”
我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觉得他说得也很有道理。
乔治停顿半晌,语气平缓下来,凝视着前方的道路,叹了一口气:“说起那个阿拉伯女孩,其实她也挺苦的。平日里裹着沉沉的黑袍,却有一颗追求美丽的心。虽然她喜欢享受身体的愉悦,却也十分尊重家族和信仰。两难之中,才有了我们的关系。”他的表情有些怅然,又带着温煦,“我会默默地祝福她,但愿她能嫁一个好人家。她是个很好的女孩,温柔贤淑,希望她不会因为那点并不出格的**被责罚。”
我哑口无言,没想到我随口问出的一句话,竟引得他这番连连的感慨。或许,是因为我们今夜刚好参加了阿联酋人的婚礼,才让乔治的情愫显得格外浓郁。
等了好一阵,我才理清思路,低声喃喃道:“其实,我不是觉得这不对,只是担心我的朋友连翩,她不是那种全然不付出情感的人,我怕爱德华……”话说了一半,我噎住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该害怕什么。
“他们俩什么状况,我也不太清楚,但他们在一起挺开心的,你劝也劝不了。或许有一天,他们像我一样觉得累了,自然就会改变了。”
我一怔,仰头靠在座椅上,闭眼陷入了遐思。我在深深的泥沼中难以自拔,连翩则快速地从一个浅潭跳入另一个,又能判断谁比较痴傻呢?要怪,或许只能怪迪拜的夜晚过于浮华,才让我们纷纷迷失在这虚无缥缈的幻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