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牧州之战结束的第二天,夕阳渐沉之际,众人终于将丧事准备停当,只因天魔虎视眈眈,三路修道者不能滞留永牧州,因此不得不尽快将两位门主下葬。于是,一众城主、门主、俊杰、英才以及四玄门入门弟子连同永牧州百姓,一起将两个英雄葬于城外丹枫山上——二人妻子墓旁。扶灵上山以至下敛埋葬,不管是东方朗还是南宫晴,谁也不曾哭出一声。
埋葬事毕,已是傍晚,送葬者已一一下山。西风正、北辰明看了看留在新土前的东方朗、南宫晴,对众人道:“走吧。”说罢,率众下山。
路上,西风晚问:“爹,就这样留他们在这吗?”
西风正道:“我们离开也好让他们痛哭一场。”
北辰灿看了眼身后,道:“可她也跟了下来。”众人回头看去,果见南宫晴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罢了,由他们去吧。”北辰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众人继续下山。
刚进城中,瑶琴忽见北辰灿正倚着城墙,有意无意地望向自己,便上前问道:“北辰公子,有事?”
北辰灿慨叹一声,道:“我那师弟将丧父之痛积压心中,我想帮他,可惜力有不逮。”
“就算你帮得了今日,也帮不了明日。”
“瑶琴姑娘这是何意?”
瑶琴目光望向远去的南宫晴,道:“我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很确定,她要斩断和东方朗只见的纠葛,彻底斩断。哎……”
北辰灿心中思量一番,惊问:“无声前辈说,情动于中,故形于声,是以若能以音律入道,便可以听清琴意,看穿人心,莫非瑶琴姑娘已到这种境界?”
“恐怕我还没有到达那种地步,不过的确可以略微探人心事。”
北辰灿本就在等候熟谙音律的瑶琴,只因二人初见,这才在城墙处犹豫未决,听到这话,忙退后几步,尴尬道:“姑娘音律造诣过人,若是可以弹奏一曲,必然能够帮到他。”
“我虽然一直拨琴弄弦,可一直呆在天魔域,所作曲子要么是为天魔助乐调性,要么是消磨天魔戾气,此时的他好像都用不到。”
“你一直呆在天魔域?”
“是呀。我十二岁就被一个天魔豢养,这些年一直为他弹乐助兴,为了活命,我不得不苦学音律。几月前,得暮光女神相救,这才能够重获自由。你可能不知道,我自十二岁离家,就没再回去过,也再没见过我的父母,也不知他们过得怎么样了。”
北辰灿听到这来了,也有同情,忙转回主题:“我有一曲‘落叶吟’,或许可以一试。”
“‘落叶吟’?”瑶琴大有兴趣:“快拿来看看。”
北辰灿奉上琴谱:“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瑶琴边看边问:“这是你说的无声前辈所作?”
“嗯。无声前辈是我在海边认识的一位音律高人,自三年前在海边见到他,就和他一见如故,因而这才对音律有了兴趣。这‘落叶吟’是他送给我的。”
瑶琴点了点头,只看一阵,竟有亲切亲近之感,已爱不释手。再看一会,才迫使自己从琴谱的沉浸中走出,道:“虽然深奥,但我愿意一试。”
“如此甚好,先解决今日之事再说,请稍等片刻。”说罢,北辰灿先回府取了一张红琴,这才与瑶琴重返山上。不出所料,东方朗仍然跪在新土前。
瑶琴问道:“现在怎么办?”
“等他下山之时,有劳你弹奏此曲。”说着,北辰灿将琴放在瑶琴身前。
瑶琴这才有空细观此琴,倒无其他特殊,只颜色灿红显眼,如秋之落叶,又似秋水泛星光,更若北辰映水,心中暗道:‘这琴还蛮配这首落叶吟的。’
二人继续等待,直到日暮夜色,月已在天,东方朗才顺着山路而下。此山遍是枫树,枯叶早凋,夜色中影影绰绰甚是凄凉。东方朗留在身后的踏叶声更显冷清。
东方朗正如木偶般挪下山去,忽闻一阵琴音响起,他驻足略听,琴音声声哭诉,如万叶坠秋风,不舍之余在半空中飘零打转,也算为此一生留下些许璀璨。耳边琴音正是东方朗的心声,他更生悲伤,回头看向身后路,泪水终于涌落:“彼岁三五月,今冬照寒松。千万不舍情,回首盼枫林。是谁膝上琴,弹我思父吟?哀弦落乱叶,离殇怎为音?”
“师弟。”北辰来到东方朗身边,扶肩轻唤一声。
“‘大四象阵法’竟要牺牲神魂才能激发,我的苦思冥想竟是送父亲他们步上黄泉!”
“任何阵法都不能凭空运行,两位师伯比你更了解这点。他们这样选择自然有他们的理由,你不要自责。”
“是我害了父亲、师叔,是我!”
“往事已成前尘,师弟何不向前看呢?”
东方朗茫然四看:“万木逢枯,日暮西山,前面是寒冬,前面是黑夜,我向前看到的只有这些!”
“隆冬过后,万木逢春,日暮过后,还有朗月。虽然师伯去了,可日昭月朗,还有你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