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李克用盛怒之下将其处死。趁着丈夫不在,送儿子走吧。
“谢、谢阿娘保全之恩。”李存孝哽咽失语。
从今天起,他再也不是河东“内外莫能及者”的陷阵飞将了。存孝兄的结局还是挺好的。在找死和等死之间,圣人和朱温帮他解了套。入朝打黑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圣人那的岗位还是挺多的。
“猪儿重情重义,幼时便深得老帅喜欢,在太原也素与文武相善。陪嫁长安又得圣人亲近,简在帝心;不妨和他打好关系。”刘妃又叮嘱道:“逢年过节,要给我写信……”说着也滚落几行泪水,推开李存孝:“走吧走吧,唉,眼不见为净。”
“儿走了。”
“兵连祸结,路上小心。”
“我走了?”
“去吧。”
“我走了?”陕畿汴滑诸路行营招讨使扎猪牵着坐骑走出春明门,一步三回头。
“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将军解战袍。”李某人站在楼上,微笑招手道。
王从训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没见给我写诗?写得还不错。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将军解战袍!霸气!只是太平…这世道,也不知要杀到何时才会消停。自己咽气那天能看到么。现在的生活,小王觉得,其实也还可以…有仗就打,没事教徒弟、练兵,和老婆画画…
比起以前——大伙造反他造反,大伙杀节度使他冲前头,大伙跑路他先跑随波逐流的王从训。小王觉得那不是他。满脑子的“横竖一条烂命,痛快了再说。”不是杀材、贼胚、贱种,是什么?
“不要挂念我,安心讨贼。”圣人对扎猪挥挥手:“葛从周、丁会、张存敬、寇彦卿之辈狡诈无比,凡事保全性命为上,不要争强斗狠。”
“臣晓得。”扎猪一笑,又看了看春明楼上。
圣人依然是那副侠骨柔情的模样,笑眯眯的眼睛里蕴含着盎然灵动。
贤妃抱着儿子在极,愁云惨雾。哎,天塌下来有大伙先顶着,何劳妃虑。
在极,这名字好。
贤妃既有子,他和大伙也就放心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造反。要是有……圣人能对付么,真让人不放心啊,唉。“臣等去,圣人自爱!”扎猪翻身上马,颠簸离去。
“驾!”驰道两边,黑压压的蕃汉骑士分批上路。
外军飞骑、突骑两校三千。
侍卫亲军马军司龙捷、武行十五都,万四。
金剑、雾露两使,六千吐蕃。
墨离军三千三。
赵宠部改编的红衣军也有五千骑。
计31000余骑。
在这的,只是一部分。左冯翊的沙苑监、京兆尹的武功县以及禁院、飞龙院、潼关院等各地牧场还在持续汇集,出黄巷坂,向关东进发。关中、关西的骑士,要在马上追逐他们的功名。
“杀他个人头滚滚!”
“抢他个分文不剩……”夏日,铃铛,鼓噪声中,马蹄渐远。
送走扎猪后,圣人回到蓬莱殿,安安静静地坐在窗户下的书桌侧。闻人楚楚在鼓捣刚换的香炉。南宫宠颜在给新秦郡夫人剪指甲,两人亲密的说着什么。可可怀孕后就像变了个人,不再是以前那副生人勿近、有事烧纸的冷漠表情。
难道是挞伐太狠了?
新来的女史来美在大殿里瞎溜达,不时弄出动静。
圣人昏昏欲睡,心头就连一件闲事也无,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赵氏把丈夫抱在怀里,静静挤着他脸上的痘痘。
如果以后能一直像这个午后,就好了。
看着怀中人一根根的白发,赵氏不觉涩了眼。一晃已是八月下旬,各地消息不断传来。魏博发兵击滑州,鏖战胡真。王师范遣刘鄩率众两万入郓,谋攻曹州。山南节度使杨守亮上表输诚。离圣人出征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朝廷,已经做好了出兵准备。
第一次反汴同盟已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