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见了只当没看见,她冷淡地看了眼呼延昊,“狄王这不杀人不痛快的毛病还真是无药可救。”
四岁的孩子,童音稚嫩,眼底却有着这个年岁不该有的愤怒和仇恨。
呼延查烈恶狠狠地看向暮青,伸手抓起面前碗碟里的菜便胡乱塞进了嘴里,“多谢都督。”
呼延昊望着他仇恨的目光,反而笑得快意舒服,“想要留着你的耳朵舌头,那就好好回她的话。”
这话是用大兴话说的,呼延查烈果然听得懂,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麦色的小脸儿,英眉高鼻,眼眸湛蓝,他盯着呼延昊,眸里似有两团火在跳,仇恨噬人,像一头想要咬死猎物的小狼。
“他听得懂!草原上的王族学话起就要学胡语和大兴话,到了盛京这两个月又专门请了人来教他大兴话。”呼延昊看着呼延查烈,眸光幽冷,笑容残忍,“不说话的人不需要舌头,听不懂话的人不需要耳朵,你没有了舌头耳朵,只要命还在,一样能在大兴为质。”
暮青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问那侍从:“他听不懂大兴话?”
服侍呼延查烈的下人一惊,忙用胡语对呼延查烈道:“王孙,英睿都督在问你话。”
“她在跟你说话。”呼延昊看向他,眸光幽沉。
呼延查烈孤坐不语,像没听见有人跟他说话。
暮青坐在他对面,问:“不合胃口?”
桌上的菜除了羊肉还有盛京的名菜,呼延昊不请自来却不客气,仿佛知道这桌菜是暮青请,他要连盘子都吃光,可他身旁的小王孙呼延查烈却一筷未动,男孩从暮青进来至今,一直低头不语,后头服侍的人布了一碟子菜给他,他也不动不吃。
呼延昊仰头哈哈一笑,抱起坛子就一灌就是一坛,烈酒辛辣割喉,他却只觉得痛快。想宰他也无妨,总归想的是他!他走之后,这一年的时日,她若是也能想着他就好了。
暮青点头,“没错。”
呼延昊却玩味的一笑,“恨不得再宰本王一回吧?”
“怀念,恨不得再回一次呼查草原。”暮青总算肯理他了。
呼延昊撕了块羊腿肉,狠狠一咬,嘲讽笑道:“这肉还没本王在呼查草原上吃的那几顿狼腿肉香!本王甚是怀念,不知英睿都督怀念否?”
多杰一愣,还没说话,掌柜的便带着小二上菜来了。掌柜的有心,望山楼里的文人墨客皆爱清淡的吃食,今儿这一桌上坐的是胡人,他午后接到都督府的传信后便命厨子买了头羊回来,今晚上的都是大肉菜。
这一年的时日,她有空再验验尸骨,说不定还能有所发现。
呼延昊一心想要挑起暮青的情绪,暮青一心无视他,只对多杰道:“你若信我,一年后我送嫁去关外时,定将尸骨归还草原。”
“你不是不查那案子了吗?”这时,呼延昊插嘴问。多杰多次称他为女奴之子,他杀他还来不及,自不会好心帮他,他只是乐意跟她作对罢了,他就爱看她生气的模样!
“都督!”多杰急切地开口。
“抱歉。”暮青却拒绝了他,“你阿爸与假勒丹神官一案有关,此案尚未查清,我还不能将他的尸骨交给你。”
多杰以掌置于心口,垂首一礼,甚是真诚。
“都督就都督!”多杰对大兴的武将无甚好感,但暮青不喜欢他称呼她为神使,他只好听从,起身用一口不流利的大兴话道:“英睿都督,按照我们草原人的信仰,勇士的尸体是属于天鹰的,它们是天鹰大神的使者,会将勇士的灵魂带到天上。我阿爸已成白骨,但他是勒丹的金刚,死后理应仰望草原的天空,下辈子还守护美丽的勒丹部族。都督,多杰家族会一辈子记着你的恩情,还请允许我将阿爸的尸骨带回草原。”
大堂里顿时嗡的一声,人声低窃,江北水师都督之名盛京城里人尽皆知,但许多人还是头一回得见其人。
“我不是神使,我是大兴朝廷的武将,江北水师都督。”暮青纠正。
多杰只递了拜帖到都督府,并未提及所为何事,一听此言便道:“神使果然有神通之能。”
暮青入座后便问:“你想明日走时将你爹的尸骨一并运回草原?”
暮青入座后,掌柜上了茶点便慌忙退下了,正值饭时,望山楼里文人满座,平日里谈古论今赋诗饮酒甚是热闹,今儿却静无声息,雅间大堂,重重目光皆落来暮青这桌,人人竖着耳朵听。
男孩穿着身藏青胡袍,满头的小辫子上缀着彩珠,遮得小脸儿都快看不见了,知道有人来也不抬头。
呼延查烈是被带来盛京为质的,明日呼延昊一行走时会留下服侍他的人,往后他便要独在异乡,不知归期,而他……只有四岁。
只见望山楼大堂正中的圆桌旁,除了多杰和呼延昊还有一人——狄部的小王孙呼延查烈。
多杰的脸色臭不可言,这就要离开盛京了,难道跟桑卓神使再见一面,偏偏有两个人要来插一脚!
暮青带着月杀到了望山楼时已是傍晚,她毫不意外的看见了呼延昊。
都督府乃军机重地,暮青没在都督府里会见多杰,而是将人请去了望山楼,她没要雅间,只让掌柜在大堂中间留了张桌子,此非密谋,大可大大方方的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