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茉上一世大学同学里一个姑娘出自隔壁省,喜欢在寝室里跟家里煲电话粥,每回电话都用方言,她那一口音的确和本地话很像,这也是谢茉来此交流无碍的一大原因,四年的耳濡目t染,不会说,但听却是没障碍的。
卫明诚说:“前些年,方师长也陆陆续续打探消息,不过多集中在临省,皆未果,毕竟那些年兵荒马乱,许多家庭离散,许多人事飘零,一些线索找着找着就断了。”
是呀,线索断了,事实如何便不得而知,被掩埋的真相上头还附着深浅不明的沙子。
兜兜转转,寻寻觅觅。
“幸好方师长调来军区,幸好有本次的慰问,”谢茉唏嘘,“幸好我们跟沈老师傅相熟,幸好我去过沈老师傅家……”
这么多“幸好”凑在一处,才有了他们今日的确定,倘使错过其中某一或某几个“幸好”,兴许之后仍能父子相认,可却不知又需花费多久,又会经历多少煎熬,又要造就几多遗憾,更甚的,父子此一生不复相认,一个至此余生牵肠挂肚杳无音信的儿子,一个始终不晓得父母名姓生身来处,从而抱憾终生。
卫明诚握了握谢茉的手:“是你足够优秀。”
茉茉与沈老师傅成为忘年交后,他曾跟人稍打探沈老师傅的境况、人品、脾性,况且他跟茉茉还请沈老师傅吃过一顿饭,饭桌上聊叙颇多,由此,他对沈老师傅便有了大致了解。
沈老师傅虽温善和蔼,可并不十分平易近人,对街坊邻居、同事普通社员和善亲切,只是这均源自沈老师傅的涵养,是较为浅淡的来往,该是沈老师傅自身经历见识的缘故,眼光颇高,想跟他入眼入心的亲密相交,且须在人品或能力见识上出类拔群。
这并非沈老师傅傲气,而是他的阅历学识在那里,假使水平不及,很难和他谈聊投契。茉茉文化修养高,又可以和沈老师傅深入、对等的交流,自然而然便被沈老师傅划入厚交的圈层里。
是因为茉茉自身特出卓越,才会跟沈老师傅一步步密切起来,进而上门见到沈老师傅老伴儿相片,闻听他们的往事,以及那个离家再未回来,生死未卜的儿子。
所以,一切的一切凝结成他刚才这句话。
没来由的一句话,谢茉却听懂了,不由地眉眼一弯。
脑海里,沈老师傅站在院子门口目送她离开时的眼神陡然浮现。
欲言又止,克制又隐忍,却流溢出蓬勃的,难以遏制的期望渴盼。
那一闪而逝的水光让谢茉心酸了一路。
谢茉又不自觉攒起眉:“虽然我特别注意不向沈老师傅露出暗示性言行,但我感觉沈老师傅像是已有所察觉。”
叹了口气,谢茉略自责检讨道:“到底是我心急了。先看沈老师傅老伴儿相片,闲聊几句,就忙不迭问起他儿子的情况,这还罢了,关键猛不丁细问体貌特征这一点委实不对劲,引人联想。”
“我应该更缓和一些的。”
“不过沈老师傅至我离开也没多问,许是怕给我们压力,许是抱有不期待就不会失望的心思,许是类似‘近乡情怯’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