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姜游被这句话冲击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他脸上的神色飞速变化着,一会儿便溢满了愧疚和痛苦之色,“是……是我之过,才令师弟遭受此苦……”连争辩都不争辩一下,便就这样认了错,实在让人不知说他老实好,还是说他什么好。
郑妃也怔住了,“……这,这怎么会如此?姜游并非有心之过……”
嬴政根本不想听郑妃这些为之开脱的话,越听他便越觉得心中不悦,他直接出声打断了郑妃的话,“何为无心有心?过错便是过错!他生出抢夺扶苏的念头,难道还是对的吗?”
郑妃脸色煞白,不敢再辩驳,她清楚嬴政的脾气,若是再强辩下去,恐怕反惹得嬴政更为恼怒。
郑妃虽然知晓徐福与嬴政的关系,但她并不觉得嬴政会掂量着这层关系,放姜游一马。
可她好不容易才同姜游在一起啊……
郑妃咬了咬唇,道:“是我太过思念扶苏,姜游见之不忍,这才鲁莽派人想要趁机将扶苏带走的。”
姜游羞愧不已,“……我未曾料及后果,便如此行事了,万没想到竟然还牵连到师弟身上去了。冒犯秦王之处,秦王若有惩戒,我必不多言。”说罢,他犹豫一阵,便跪在了嬴政的跟前。
郑妃死死地咬着唇,但心底却是松了口气。姜游是个什么脾气,她再清楚不过了,如今姜游肯在嬴政跟前认错,至少……至少能保住一条命吧。
郑妃心中情绪复杂到了极点。她根本没想到,姜游会为了她随口的一句话,便付出良多。姜游似乎还同从前一样,但又似乎同从前不一样了。他终于学会为了她而改变了。
徐福和嬴政都没想到,姜游认怂会这样快!
瞧他那副模样,难道不是梗着脖子,死不认错,非要带走扶苏吗?
徐福正疑惑着呢,就见姜游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姜游眼里盛着满满的疼惜之色。
徐福:……
受伤的不是他,是嬴政啊!
也正是如此,徐福才觉得心头的不快,难以消去。
徐福站起身来,走到姜游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这个角度望去,便显得徐福的目光十分冰冷。他沉声道:“我是未曾受伤,但王上却伤了。师兄,这便是你做出的好事!”
姜游被他说得越发羞愧,右手紧握成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看着气氛便就此僵住了,突地有内侍在殿外,低呼了一声,“扶苏公子怎的来了?”
这一声的音量可不小,殿内的众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嬴政微微皱眉。近来他对扶苏的怪异举动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扶苏年纪虽小,但却极有自己的主张,他会在此时来到殿外,应当是有事要做了。是来为郑妃求情的吗?嬴政很好奇扶苏会做什么。微微犹豫一下,便令人放扶苏进门来了。
扶苏跨过门槛,慢吞吞地走到了徐福的身边,扶苏紧绷着的面色松了松,先向嬴政行了礼,然后才看向了郑妃和她身旁的姜游。扶苏这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被母亲记在心中的男人。
在王宫中时,郑妃一向对扶苏表现得极为冷淡,但是离开王宫后,她那颗深藏起来的慈母心又彻底爆发了出来。或许是人总是贪婪的,多年求而不得的东西求到了手,便渴望能获得更圆满的生活。她忍不住惦念宫中的扶苏,这才导致姜游受她表现出的情绪所扰,做出了鲁莽之事。
但郑妃如今却不敢对上扶苏的眼睛。
她总觉得自己的儿子,虽然年纪小,但总是聪慧的,敏锐的。他从来不会因她的冷淡而心生不满,像是生来便懂了她的一切隐忍与痛苦。
可她如今却反倒为扶苏惹来了麻烦……
扶苏盯着郑妃瞧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挪开了目光。
徐福脸上仍旧怒意未消,扶苏很少看见徐福这副模样,不由得问道:“老师可是在生气?”问完,他也不等徐福回答,便看向嬴政,淡淡道:“父王,做错了事,是应当责罚。纵然是扶苏的母亲,扶苏也不敢为之求情。”扶苏顿了顿,道:“只是望老师不要再生气了。”
扶苏这一番话说得可实在漂亮,起码让徐福心头骤然舒服多了,他又很好地表明了自己明事理的立场。如此年纪,能有这样的表现,实在是足够惊人眼球了!
此时嬴政的怒火也逐渐消了,或许是见到徐福为他动怒的时候,嬴政便没之前那样瞧姜游不顺眼了。
换个方向来看,若非姜游愚蠢地干出这等事来,他也不会瞧见徐福为自己而担忧的模样。
这实在是太难得!
连带的,肩上的伤似乎都不是那样的疼了。
嬴政冷哼一声,将怒气收敛起来,淡漠地瞧着下面的姜游与郑妃,道:“此后宫中再无郑妃,扶苏乃寡人一人之子,郑妃已在疗养时不慎逝世。”
郑妃脸上神色变幻莫测。
其实她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的,只是今日嬴政当着面讲了出来罢了。
如此一来……王上是杜绝她日后再同扶苏相见的可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