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摊贩都很精明,如果看一个人实在喜欢某一件东西,是会适当地进行涨价,而如果客人真的很喜欢,也会为了这点溢价付出。所以沈寂宵的作用就是装作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珍珠,拿起别的,嫌弃这嫌弃那儿,最后才用批发的价格拿了几颗差不多的,然后把别的都放下,只拿一颗。
唐釉在陆地上呆的日子还没多久,对于这套砍价手艺是叹为观止。
他其实不知道,他这副白白净净的模样,其实也会影响到砍价——大部分人一看就唐釉,绝对不会想象到这家伙身上总共就只有几枚银币,还是沈寂宵给他的零花钱。
他看起来就像是来自东方古老世家的贵族。
甚至比沈寂宵还要像一点。
“好了。”因为是街边的批发价珍珠,自然不会有一个宝盒装着,沈寂宵直接拿过那颗珍珠放在小水母手心,“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
“嗯。”
唐釉接过珍珠,精神力已经探了进去,细细地观看来自过去的记忆。
沈寂宵没有急着问这颗珍珠里面装着什么,而是自然地牵住小水母的另一只手,引他往前,防止他走路发呆撞着东西。
“诶……”小水母很快看完了,“感觉是很早以前的记忆了。”
“有多早?”
“不太清楚。”他把珍珠放在掌心,这颗珍珠虽然大,却已经失去了光华,哪怕它里面仍旧蕴含着小水母当年的魔力,到这会儿也已经消散得七七八八了,而没有魔力的珍珠,并不适合保存在水里。也难怪它个头形状都不错,却只能在街边小摊里当批发价的珍珠售卖了,“我的魔力也许可以留几十年、一百年,这颗珍珠也许已经放了那么久了。”
“我可以问问里面记录了什么吗?”
“当然可以。”唐釉没有向人鱼隐瞒什么,“大概是以前丢在这片海域的珍珠,记录了一些路线,是提醒自己该去往哪个方向的。时间过得真快啊。”
沈寂宵不自觉地用力了些,将小水母的手攥紧。
他怕是活不过小水母的,但又不一定。他也怕小水母的这个意识消失,到时候又有一个新的唐釉冒出来。
他发现自己认识唐釉之后居然开始思考这些生生死死的东西了,以前可不会去想未来——沈寂宵忽然有点想要去找个会占卜的,算算自己大约还有多少年可以活。
“人鱼、人鱼……”唐釉的手被他握得有些疼了,叫也不应,于是提高了声音,“你在想什么?”
“对不起。”沈寂宵顿时松了手,“我们继续往前吧。”
……
步行逛完一座城市得好几天,而小水母并没有这个力气,沈寂宵也没有这个时间。他们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呆在客栈里,沈寂宵忙忙碌碌地处理属于自己的事务,而小水母,则是找到了新的乐子。
他上到了顶楼,见到了那位种花的青年。
苏渐溪,这是青年的姓名。他并不说自己是如何和沈寂宵认识的,只说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来到了这座城市,种下了一些花,长大后便有了这家客栈。
“有时候也是要感谢一下某人的。”
唐釉:“嗯?”
“很久以前这里的土地并不属于我。”苏渐溪说,“而是属于城中的大地主,我开客栈赚钱,还得交一些钱给他。后来东域改了政策,至少这块儿地是属于我的了。”
唐釉听得似懂非懂,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文盲,他很少会说这些事情:对小水母来说,脚下的土地怎么会属于个人呢?就像大海承载了万千生命,却从来不会有鱼说这片海域是它的,其他鱼用了得付钱。
比较像的概念是领地,但领地大多只驱赶和自己同样的猎食者,比如独行的巨鲨不会容忍另一条鲨鱼。
小水母想了一会儿,想不通,便只是捧着青年端给他的茶水,慢慢地喝。
“你会魔法,对吗?”苏渐溪又问。
“会一点的。”唐釉不知道对方问这个是为了什么,“我也是前不久才学会了一些。”
苏渐溪并不意外,唐釉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更是一副没吃过苦的样子,就算会魔法,也肯定不会很多:“我倒是希望自己能学会魔法,可惜我实在没有这份天赋。”
“但你很会种花。”唐釉说,“我在城里走,见过的花儿没有一处比你这儿漂亮的。”
苏渐溪看着唐釉的眼睛,发现这双粉色的眼睛实在是真诚,找不到一点谎言的痕迹,他微微一愣,唇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没有人会讨厌这样的夸奖。他从兜里摸出几枚金币,递给小水母。
唐釉:“嗯?”
“你们在这里住,我收了十枚金币,但那主要是收他的。”不知为何,谈起沈寂宵,青年的眉眼就会变得有点冷,似乎真的不太喜欢,“实际上住在我这里,一个月也不过是十枚银币。这五枚我退给你。”
看唐釉呆呆的表情,他又补充了一句:“只退给你,别告诉他。”
唐釉握住那几枚金币,也不晓得推拒。他对金钱的概念是不足的,看人类们说的铜币银币金币,又细细地砍价,很难感受不到货币背后的重量。只隐约感受到五枚金币好像是很多钱的样子。
看青年的意思,好像是叫他把这几枚金币私藏起来。
他想了想,问:“你不喜欢小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