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临阳没说话,他平静看着谢韵,那目光看得谢韵遍体生寒。
所有的言语止于唇齿之间,楚临阳见她收了声,优雅转过身去,慢慢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楚锦进了祠堂后,自己便跪了下来。没有多久,楚临阳便站到她后面来。
月光拉长了他的身影,他们的影子交织在一起,楚锦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楚临阳轻轻叹了口气:“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要去招惹阿瑜呢?”
楚瑜没说话,她慢慢捏紧了拳头。
楚临阳瞧着她的背影,眉目间仍旧全是温和:“你还记得你十二岁那年,我对你说的话吗?”
“记得……”楚锦声音打着颤,仿佛是陷入了一个噩梦一般。楚临阳走到她身后来,他的温度靠近她,她颤抖得更重,楚临阳蹲下身子,含笑看着她的侧脸:“再给哥哥复述一遍?”
“不要……招惹姐姐。不要……设计姐姐。不要……对姐姐心存恶念……让她,容她,爱她。”
“我说错了吗?”楚临阳声音温柔如水,楚锦眼泪慢慢落下来,沙哑着声音道:“没有。”
“那今日之事,你能给我个理由吗?”
楚锦不敢说话,她咬紧了下唇,一句话都不敢说。楚临阳瞧着她,眼中全是玩味:“若不是阿瑜今日说出来,我都不知道,你这样大的胆子。怂恿她私奔,设计她名誉,阿锦,是这些年我对你太好了吗?”
楚锦还是不说话,楚临阳猛地提高了声音:“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楚锦哭着回头,她再也无法忍耐:“你让我说什么?!你要我理由,该是我问你理由,同样都是妹妹,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是,十二岁那年是我设计她掉进井里,可你也给她报了仇,我那么相信你,你让我下井我就下井,结果呢?你把我困在井下,那么黑,那么冷,你骗我在下面呆了三天!她发三天高烧她报仇,你把我在井下关了三天,这还不够吗?!凭什么我就要忍她让她,她喜欢什么就给她?”
“你问我理由?”楚锦仿佛是什么都不在意了一般,她大笑出声来:“好,我告诉你,我要比她好!我要给你看清楚,你瞎了你的狗眼,我比她好一千倍一万倍!我嫁的比她好,我名声比她好,我什么都比她好,你这个做哥哥的错了!你看错了!”
“当年是你说的——”
楚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平时的哭,都是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然而今日的哭泣却是完全不管不顾,眼泪鼻涕混合在一起,全然没有了任何仪态。
她仿佛一个孩子一般,匍匐在楚临阳脚下,痛苦出声:“是你说,我一辈子都赶不上她,我若赶得上她,你也会如此对我的——”
“你如今却还来问我理由?我还能有什么理由!”
还能有什么理由。
不过就是不甘心,不过就是想要争。争的哪里是什么荣华富贵,争的不过是他这一份独一无二的宠爱。
她也想像楚瑜那样,被一个人放在心尖尖上。
楚临阳那份维护毫无理智决绝疯狂,她渴望嫉妒疯狂不甘。
她大哭大笑,楚临阳就一直静默看着。
直到最后,她哭不动了,趴在他脚下,小声抽噎。楚临阳瞧着她,眼里带着怜惜。
“对不起,我没想过,小时候的事情,会对你有这么大的困扰。”
他声音很温和,楚锦慢慢抬头,眼里带了期望。楚临阳拿出手帕,递给她。
楚锦看着这方手帕,忍不住愣了神。
这个人很温柔,是一种安定的、无微不至的温柔。
她从小就最喜欢这个哥哥,每一年逢年过节他都会回来,那时候她就会站在门前,抱着他前一年送给他的布娃娃等着他。
他每年都会送不一样的布娃娃回来,都是她最喜欢的。
可十二岁那年,跟着他回来的不仅是布娃娃,还有她那位一直长在西南,到十二岁才不晕马车的姐姐。
见过楚瑜,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人给他的布娃娃,只是他温柔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份。年少的她心生嫉妒,她将一只猫儿扔进了井里,哄楚瑜去救猫,想用这样的方式,去伤害楚瑜,发泄自己内心那一份不满。
这件事被楚临阳知晓,他没有骂她,他反而和家里说,带着她出去游玩。她那时多欢喜啊,以为没有了楚瑜,哥哥就只是自己的哥哥了。却不曾想,当楚临阳带着她出门之后,当天夜里,他就将她骗到了一口枯井里。
她以为的,最好的哥哥,将她骗到了井里,然后在井口漠然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