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鹿鸣拎着那半斤红毛线,直接去了梦幻发屋。
一开门,里面昂扬的《亚洲雄风》歌声扑面而来,邱鹿鸣不禁揉了揉耳朵。
老板娘热情地打着招呼,“哎呀鹿鸣你来了!是修修分叉,还是烫个大波浪啊,我家刚上的新机器新药水,人民银行那个张丽昨天刚烫的,跟香港明星似的!”
邱鹿鸣不记得什么时候和她这般熟悉了,笑着向里面探头看看,长椅上只有两个人在排号,她就坐在了第三个位置上,“姐,我不烫头,从这里剪短就行。”
“可惜了。”老板娘摸着邱鹿鸣的头发,“你真舍得铰啊?”
“嗯。”
一个小时后,镜子里的邱鹿鸣变成了四六分的齐耳短发,她甩甩头发,觉得脑袋轻飘飘的,然后随手把“四”的那边发梢掖到耳朵后面。
回到家,全家都吓了一跳。
“马上冬天了,洗头发太麻烦,剪了省心。”邱鹿鸣大口吃饭,她夹起一块土豆,稍一用力,土豆就碎成两半,她又去夹其中的一半,结果又碎了,她嘿了一声,起身就去厨房拿了四把勺子回来,分给大家,一勺舀起一块土豆,送入口中,赞道,“真面!妈你手艺越来越好了!”
不等贺曼姝说话,又问邱嘉树说,“二哥你今天能接我下课吗?”
“能啊,必须能。”邱嘉树痛快答应,和父母对个眼神,三面相觑。
“那就行,原来和我同路的王欣退学了,我下课没同路的,晚上回来有点害怕。”
“没问题!二哥以后天天接你。”
“不影响你找对象吧?”
“找对象哪有妹妹重要!”
“真肉麻。”邱鹿鸣笑着又舀了一勺子土豆。“不过我爱听!”
邱鹿鸣的电大课程时间是晚上六点到八点,夏天还好说,冬天就有点遭罪了,晚上气温动辄低到零下三十几度,你无论穿多少戴多少,都会觉得冷,如果有西北风,简直举步维艰。
四点多钟,天就黑了,路面是踩实的积雪,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光,一个不小心,连人带自行车就摔个实诚跟头。
邱鹿鸣摔了几次后,就不骑车了,上下班都蹭邱嘉树的自行车,他腿长,一伸脚就支撑住了,不会摔跟头,二哥的后背还挡风。
冬天时,嘉阳人多在家中猫冬,除非必要,下班了大家哪都不去,电视里正播放《渴望》,只要“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的歌声一起,那绝对是万人空巷。
邱鹿鸣相对喜欢看香港和新加坡的电视剧,对这种女性忍辱负重的题材根本不感兴趣,贺曼姝却爱极了这种涉及知青的剧集,动不动邱鹿鸣跟二哥一回家,就看到母亲正对着电视机在抹眼泪。
一转眼,电大开班四个月了。但陆续有一半的学生,因不看好对岸形势、师资力量不足等各种原因,退了部分学费,放弃了学业。
邱嘉树惊奇地发现,一向随遇而安随心所欲随机放弃的妹妹,居然还在坚持学俄语,从前她的录音机只听流行歌曲,现在,大半时间播放的都是俄语课文,她还常常和父亲进行口语对话,还让秦慧芳在哈尔滨给她买工具书。
为此,他还和父母专门悄悄开了个小会,认真分析了妹妹如此刻苦学习的外在和内在原因。最后三人一致觉得,呦呦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定是心灵上受到了巨大刺激。
邱鹿鸣并不知父母兄长的猜想和担忧,她还在遗憾外教卡佳的离开,今天杨老师忽然说卡佳回国了,具体原因他却没多说。
邱鹿鸣曾想请杨老师代为翻译,她要和卡佳好好说说萨沙的教育问题,她得告诉卡佳,萨沙差点将她推下楼梯摔伤,她该好好管教儿子了。但杨老师听完原委,十分为难,他觉得邱鹿鸣毕竟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还劝她别和一个六岁的外国小孩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