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赞许的目光和神情里,张hong堡好像喜欢上了科研,因为他从中找到了被高看一眼的感觉!怪不得宿舍里的一个北京知青常常打趣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本还真是个上等人的东西呢,得多看书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么打架,要么恶搞别人,或者被别人恶搞,哪有个正经事呢。
张hong堡从一位北京知青那里转借来了两本哲学书——列宁的《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国家与革命》。
“别弄丢了,这是我借来的,丢了我可还不起。”那位哥们嘱咐张hong堡说。
“放心吧,我向毛主席保证!一页都丢不了。”
这些在一般人读起来文词晦涩,古怪离奇的书籍,却让张hong堡进入了一个广阔的精神天地……
然而,令张hong堡惊奇和诧异的,是这书的主人,竟然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姑娘!这是过了很长时间他才知道的。
那天晚上,连里又要开会。因条件有限,会都是在男女宿舍里开。男知青都爱到女宿舍去开会,为啥?他们开玩笑说,因为可以看到女知青们穿得花花绿绿干干净净的样子,另外,女宿舍里有股女人的味儿(也许是毛巾上发出的香皂味儿,也许是雪花膏的味儿),不像男宿舍里臭烘烘的。开会时,女同胞们都会把自己的行李卷好靠在自己的铺位,男知青则排列着坐在外侧的炕沿。
“……毛主席说,阶级斗争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敌人就在你身旁……每时每刻都有阶级斗争的新动向。”
谁是我们的敌人?在知青们的心里一直含混着,一直不太清楚;也没人愿意去想,愿意去听,因为已经疲沓的没有新鲜感了。
张hong堡坐在靠边铺位的炕沿上,发现褥子底下有许多的书籍——《安娜卡列宁娜》、《复活》、《罪与罚》、《战争与和平》,《逻辑学》、《革命的任务》等。
张hong堡一看就乐了——在女知青宿舍里会有这种书?真是奇了怪了!这些书在男宿舍都见不到的!这是谁的铺?他很好奇地扭头看看靠在行李卷上的人——宋书娟!很显然,这是谁的铺就是谁的书了。
张hong堡看着那几本书百爪挠心,他多想跟书的主人把它们借来啊!但是,连里男女知青之间,连平时有条件,有机会面对面时,都只是擦肩而过,谁也不理采谁的常态,所以,跟女同志说话,张hong堡还真是张不开口!
一连的连长张大河,对男女关系问题特别的敏感,动不动就被他质疑资产阶级严重,乱搞男女关系,或是阶级斗争新动向!所以,弄得大家这根弦儿都绷得很紧。
可是今天,张hong堡顾不得这些了,他太渴望借到那几本书了!
张hong堡扭头惊奇地小声问了那女孩一句:
“你的书?”
“是啊。”
宋书娟歪着头,俏皮的回答。这个时候,开会的张连长伸长了脖子,眼睛瞪着张hong堡,粗着嗓门说:
“注意注意了!开会的时候男女间别勾勾搭搭!”
“那不开会的时候男女间就可以勾搭了呗!”
不知是哪个小子在起哄,大家伙跟着就嘻嘻哈哈笑起来。
张hong堡红了脸,低下了头,好不容易熬到了散会。他顺手就拿起一本,翻看着。
“瞎勾搭个啥?!你别‘电线杆子插鸡毛———愣充大尾巴鹰’了,看得懂吗?”二狗学着领导刚才开会的架势和口气打趣他:
“一个女的看这种哲学书,真了不起!”张hong堡不理他,自顾自地无不赞叹又惊奇地自言自语。
“你真是个土著,哲学不分男女!人家父母都是教师,学问可大了去了!上次你从我那借的书,就是我向她借的。”那个借给他书的北京的哥们不屑地撇着张hong堡说:
“就您这思想高度还想学哲学?还是歇会吧。”
每天晚上开完会回来,别人一个个累得倒头便睡,他就点起小油灯看书。看文学小说,看哲学著作,看农业科技报刊,看从宋书娟那里借来的书,记下一本本笔记直至深夜。随着学习和了解的越多,他就越发现原来自己懂得的这样少!
偶尔,他的脑袋会走神儿——怔怔地,他会想一小会儿宋书娟,他不知自己究竟是惦记书?还是惦记人?反正,张hong堡的心里多了一份儿牵挂!
清晨,张hong堡早早起床去跑步打太极,往往是他锻炼回来,大家才陆续起来。
一天早晨他跑步回来,大家都看着他大笑。原来,小油灯里是张hong堡从机务排要的柴油,灯光挺亮,可烟特别大,用它看一会儿书,鼻子眼里就都会熏得黑乎乎的,像个唱花脸的一样。再看挨着他睡的二狗和大强子,也是满脸的油烟灰。
快过春节了!连队有些“知青”没有回家,干部们决定“知青”春节那几天吃饺子,不过得由没回家过节的青年们自己包。在春节前就包好,冻在仓库里,到春节的时候吃。包饺子采取义务劳动的形式,晚上知青们到食堂包。这可是好事儿啊,男女青年有机会凑在一起了。男女“知青”们一边包饺子一边快活的聊大天。
有天晚上,饺子包好冻在外边,屋子里欢声笑语。很晚了,该回宿舍睡觉了。
“把外边冻着的饺子收起来吧。”
可出门一看,几百饺子无影无踪!人们面面相觑。
“饺子被人偷了?!”
“什么时候?怎么一点动静没听到?”
“白忙活了!他妈的,冻饺子被人不声不响地偷走了?”
“会不会是连队成家的职工?还是路过的“盲流子”?
“盲流子”就是辽宁农村活得太艰难的老农民。他们的日子实在太苦,就拉家带口地偷偷跑到黑龙江北部山林中私自开荒种地过活。因为他们不是政府组织来垦荒的,所以被称为“盲流子”——盲目流动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