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说好了,明天一早……你下药……煮一锅粥……”
陈大同继续说着,声如蚊讷。
“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
啥?
这话落入陈年耳中,如惊雷炸响,不由得大惊失色!
他余光瞥过,只见李二娘跟荷花咬着嘴唇,两人使劲点头,黄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
随即明白过来。
明天期限一到,所有涉案人员,则抄家的抄家,砍头的砍头,发配到发配……
陈大同又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家人落得如此下场?
估计他们已经商量好了,既然生不如死,那倒不如一了百了!
陈年悲哀地看着胖丫,她正依偎在娘怀里,看着自已傻傻地笑……
……
大半夜,荷花已哭得睡了过去。
睡在里面的陈年悄悄起来,走出房间,来到李二娘房里。
唉,既然有缘来到这家,无缘相守……还是看多一眼吧……
“呼……噜……”
胖丫的鼻鼾声正酣。
借着月光,只见床上的李二娘和衣而卧,被子落到了地下。
她的脸上,泪痕分明。
陈年蹑手蹑脚拿起被子,轻轻给李二娘盖上。
想不到李二娘一下惊醒,她微微张眼,看见是陈年,一下子泪如泉涌。
“六岁,我的乖儿……”
李二娘挣扎坐起,双手紧紧抱住陈年,喃喃道:“儿啊,娘怎么这么爱你?”
“来,让娘再好好看看你……”
说着,她竭力睁大双眼,端着陈年的脸轻轻摸了又摸。
“儿啊,爹娘这辈子对不起你……下辈子,你答应娘,下辈子还做我的乖儿……好不好?
手足无措的陈年完全代入了陈六岁的角色,心里像被撕裂,热泪滚出。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伸手抱住了李二娘,一阵温暖从手上传来,直抵心灵。
陈年在这一瞬间感到无比的安心和宁静,原来,这就是母爱的感觉吗?
陈家每一个人,从来没有因为陈六岁是傻子就嫌弃他,就缺少对他的爱,这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身为孤儿的陈年,自小到大,受尽生活的毒打,看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馨,亲人的爱护,不由得想放声大哭一场,他真的真的……很希望这样的情景永远延续下去。
顷刻,李二娘靠在陈年肩上沉沉睡去。
娘,胖丫,荷花……再也不见……
陈年一咬牙,走出了陈宅。
他心情复杂地仰望着天上的月亮,久久不能平静。
留恋归留恋,他们始终不是我的亲人,我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