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的话像锐利的尖刀刺向长公主,长公主猛然上前,甩了他一巴掌,“你。。。你还说不怨我,你和你父亲一样,都在怪我!他后悔娶了我,怨我害了他。可我也是无心的,当初我也是为了国公府,为了这个家!我没错,错的是裴安思那个贱人,是他,是他毁了我,毁了这个家。”
谢玄的脸上印出五道指痕,他发出一声耻笑,“殿下怎么会错呢,殿下开心就好。”
他起身离开,没有看长公主一眼。
面色虽然冷凝,垂在身侧的手却微微发颤。
从今日起,他真的没有母亲了。
或许十年前,他就已经没有了,只是他一直不愿相信。
谢玄既心痛,又畅快。
明明是来找长公主询问阿鱼生前情况的,他却把事情闹成这样。
他也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维持彼此间最后的体面。
可他忍不住,看着佛堂紧闭的门窗,幼年所遭受的冷待使他心底催生出剧毒,控制不住出声质问。
长公主退居佛堂,根本不是为了他。
镇国公中毒之初,她为了赎罪,衣不解带守在镇国公身边照料,独独不肯见他。
后来长公主幽居佛堂,也只是因为感觉到镇国公心底对她的怨恨,不愿面对丈夫的恨,想着幽闭自己为镇国公祈福,挽回丈夫的心。
长公主每日在佛堂诵经祈福,十年时间从未有缺,烧了千千万万页佛经,祈福的对象却只有镇国公一人而已。
他这个儿子在长公主心中什么都不是!
可恨他还对长公主抱有一丝幻想,临走前将阿鱼和孩子托付给她。
真是可笑啊。
他回到阁楼,跪在床榻边,痴痴地看着双眸紧闭的阿鱼。
“阿鱼,我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当初我没有带你回来,如果我没有贪恋那一丝虚无缥缈的血脉亲情,你我之间,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十岁前,我是镇国公与长公主独子,生来受封世子,顺风顺水。”
“那时候父亲和母亲感情极好,父亲练武时,母亲总是守在一旁陪伴;母亲喜爱牡丹,那年生辰,父亲为她安排了满园牡丹,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些花开得有多美。”
“我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是父亲母亲捧在手中的珍宝。”
“可后来,我发现我不是,我是可以被舍弃的人,是可以被利用伤害的人。”
“国公把我当成复兴家族的棋子,自病后再未关心过我,唯一在意的就是我能为家族带来何等荣耀。至于殿下,心里只有国公,十年来对我不闻不问,其实她只是因为无法面对自己而迁怒于我,我却以为她是受人胁迫。”
“国公怨恨殿下冲动行事酿成大祸,也怨恨自己当年执意娶她以致埋下祸根,殿下则因无法面对国公日渐消退的爱久居佛堂。”
“他们在乎自己,在乎对方,唯独不在乎我。”
“他们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我却陷在合家欢聚、母慈子孝的泡沫幻影中。”
谢玄说了很多,那些他藏在心中、在阿鱼生前没来得及同她说的话,今日说了个干干净净。
可他注定得不到回应。
“阿鱼,我这一生做过许多错事,从不曾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带你回玉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