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来宝听见花铃来了,让下人请她进来。探头一看,见她活蹦乱跳的往这走来,模样清清爽爽的,全然没有因受到惊吓而留下的阴影,心里这才舒服。小花内心很强大呀,也是,能在那样危及的时刻抓沙子泼人眼,哪里是心灵脆弱的孩子。
——虽然泼错了人。
花铃走到床边就将一根根包好的鸭脖放到他怀里,认真道,“快点吃,新鲜的酱鸭脖。”
刚吃了两碗鸡汤的沈来宝有点撑,“放在冰块上,也能保持鲜度。”
花铃眼露稀奇,沈来宝笑道,“冬天的食物是不是能储存很久?夏天的却很容易坏,那是因为冷,细菌……不是,因为冷,食物就能保存更久,你将鸭脖放在那也是一样的道理。”
花铃咧嘴一笑,“嗯。”
她将鸭脖重新抱在怀里,整整齐齐的放在大冰块上。看得沈来宝抿笑,他差点忘了,小花可是有强迫症的小姑娘。
花铃重新回到床前,仔细看他的眼睛,“来宝哥哥你的眼睛还疼不疼?”
双眸凑得太近,沈来宝都能在她眼里瞧见自己了。花铃的眼睛又大又明亮,精神奕奕,颇有灵气,“不疼了,就是背有点疼,脑袋还有点晕。”他小心问道,“你爹怪我了么?”
要不是他带花铃去桃庄,就不会被岳瑶盯上,更不会让她受惊。
花铃说道,“我爹说了,那样危险的事你不该来的,你来了自己还受了伤,为此我爹还骂我不该一个人乱跑,连葛嬷嬷都丢下了。”
这话完全就是怪花铃而不是怪自己,沈来宝讶异花老爹的开明,也讶异同样这样认为的花铃。
“小花,以后我会保护好你,真的。”
之前的话他说过一次,可是却食言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花铃对昨日的事没有太过在意,就是被那女人拦腰抱起的时候受了惊吓,直到看见沈来宝一身脏乱的跑过来,昏迷前还紧紧抓着她的手,念着她不要害怕时,那种恐惧忽然消失了。
哪怕是他被送到医馆,意识模糊的他也没松开她的手。当大夫将她的手从他手中强行抽离时,他还念着“小花小花”。
花铃第一次觉得,除了爹娘兄长,沈来宝也是会为她坚守诺言的人。
奇异的保护感,将恐惧全都冲散了。
她又跟他说了会话,这才道,“来宝哥哥,我要回家了,我的哥哥回来了,改天我带他们来找你玩。”
花铃的哥哥?花家的另外两个孩子?沈来宝对和他们见面的事充满了期待,不过她的哥哥归来,她还来给自己送鸭脖,真是体贴极了,“好,你回去吧,我再躺会。”
他重新躺下时,枕头似乎有点硌人,伸手一摸,摸出个核桃来。
他刚来这里第一天,花铃送的。
核桃常和冰蓝色的香囊挂在一起,日久摩擦,现在也沾上了一点蓝色。他皱眉抹了抹,没抹干净。他忙起身用帕子沾了茶水,再抹,结果越擦越脏,蓝色都往周围蔓延了。他眉头拧得更紧,又用力擦拭。
擦擦擦,擦擦擦。
啪嚓!
一声脆响,被雕刻得轻薄的核桃在反复的摩擦中碎成了渣。
沈来宝傻眼了。
核桃渣滓散落在被褥上,他小心拾起,要拼在手中还残留的“船舱”上,手一抖,啪、嚓!
“船舱”也碎了。
沈来宝悲痛欲绝倒在一堆碎渣旁,隔壁小花珍爱的核桃船,就这么毁在了他的手上。他哪里想得到这核桃竟然这么脆弱,难道是昨天他跌倒时压到了它?那他怎么跟小花交代。
“阿五。”
他喊了两声,进来的却是个小厮。
“少爷,阿五哥被您喊去外头办事了。”
沈来宝这才想起来他让阿五跟着白庄主一起督工去了,他看看眼前这小厮,生得很是机敏的样子,阿五挑的人应该也不会错。他想让这人去找个能工巧匠来,再找个大核桃,雕刻成一模一样的船。
话到了嗓子处,他又顿住了。
再雕刻得一模一样,也不是原来那个了。
他沉默良久,才小心将碎渣收集起来,放入原先放金珠子的香囊里,封了口子,放回枕头一旁。
改天见了花铃,跟她好好道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