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捱到结束,二丫从宾馆出来吹着口哨,喜气洋洋开着自己那辆小红车回家了。
说起她这台车,当时还鸡飞狗跳折腾了好几天。
起因是她坐公交崴了脚,脚踝肿的小馒头高,天天在家疼的眼泪汪汪,她爷爷看孙女可怜,脑子一热,就提了句:“要不,给你买台车?”
二丫原本愁眉苦脸的,一听这话,眼珠锃亮。
但是车这个东西,越看越超出预算,原本想着搞一台三四万块的手动挡代步,最后看着看着,就变成了落地将近十万的简约舒适型。
存折里没那么多啊,二丫又是个抠门的性格,哼唧了半个多月,最后她爷爷心脏受不了了:“哎呦快别盯着路上看了,买吧,买吧。不够,我给你添。”
二丫一拍大腿,心想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就这么着,祖孙俩合资了一台小汽车,才上路几个月,二丫很是宝贝。
从外环桥下来,拐进一条两侧都是老旧黄墙的宽敞路,这条路通往郊区的学校家属楼,因为这条路少有人烟,等红绿灯时,二丫警觉瞥了眼后视镜,发现身后还跟着一辆车。
相较她这台脏兮兮的不同。
是辆很低调的黑色大众,车身锃亮,十分干净。
大概是察觉到前头有人在看,黑色轿车方向盘一拐,停到她并排的车道上,落下车窗。
只见驾驶座的人裹着大棉迷彩袄,一身朴素,正微笑着看她。
二丫连忙也把车窗降下来,嘴里呵出团团冷气:“你怎么才回来?”
那人笑容灿烂,似乎与她很熟:“单位抓壮丁,跟领导一起送温暖去了。你干什么去了?打扮的可够热闹的。”
二丫嘿嘿一乐,知道他指的是她车屁股上贴的那对小春联:“今年本命年,要搞点红冲冲灾。”
是了,她今年二十四,正属虎,是本命年。
绿灯亮。
坐在车里的人朝她颔首:“你先走,我跟着你。”
二丫点点头,先窜出去,紧接着,身后那辆车向给她护航似的,俩人一前一后驶进路尽头的家属区大门,停在一幢灰色楼前。
裴顺顺对胡唯抱歉地欠了欠身:“实在对不起,从小就有这个毛病。”
胡唯倒觉得他这毛病挺有意思:“看一眼就能知道是多少?”
裴顺顺谦虚的很:“八九不离十吧。”说着,他拿起桌上的牙签盒撬开盖子,瞥一眼,又自信地放回去。“六十九根。”
胡唯心想这可奇了。
“他这是强迫症,大夫说这就跟那挤眼睛一样,是心理暗示,治不好。”孟得替他解释道。
胡唯说:“这毛病别人想得还得不上呢,治它干什么。”
“你不知道。”裴顺顺筷子拈起一颗花生送进嘴里,“小时候我妈带我去公园玩儿,看见人家卖气球的,我就跟在人家屁股后头数,想看看这气球到底有多少,结果差点跟着人家走丢了。我妈找到我之后当场就给了我俩嘴巴,第二天就带我看大夫去了。”
说起裴顺顺这个“特异功能”,倒让孟得忽然想起一个人。
“胡唯,你觉不觉着他跟一个人特像?”
胡唯问:“像谁?”
孟得怪他烂记性:“啧,你那妹妹——”
遥想那是去年冬天,也是快过年,孟得要给胡唯送一些东西,胡唯在外头还没回,两人约好在家楼下碰面。孟得到的稍早了些,就坐在车里边抽烟边等。等着等着,从胡唯家楼道里钻出来一个姑娘。
可能是天儿太冷,那姑娘戴着帽子围巾,把自己捂得十分严密,几乎看不见脸。
姑娘低头匆匆走过孟得的车,孟得还特意打量了她一下。
身量纤纤,个头高挑,穿着一件浅粉色棉袄,就是不知长的怎样——
想着想着,那姑娘在他车屁股后忽然站定,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像是做心理斗争似的,磨蹭着,又调头回来敲了敲孟得的车窗:“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