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单子交给丁大人,接下来的事情丹娘就不愿操心了,这会儿的她归心似箭,出门这段日子,她竟很想念自己的那小小的燕堂,还有满府的果蔬。一日后,正午时分,船队终于停靠在云州码头。次日傍晚,丹娘回了沈府。宋竹砷站在府门前,深深鞠了一躬,作揖道:“此番多谢七妹妹了。”“都是一家人,甭客气。”她笑呵呵。她其实收获也不少,船舱里没吃完的东西都被带回来了,还额外收获了一些种子。除了她在淮州采买的之外,沈寒天还给她备了一些,装在一个结实的麻布袋子里。这还是全福在清点船舱物资的时候意外发现的。丹娘确认过是种子,当即给全福赏了一大份点心,外加一吊钱。全福开心得像个傻子,把点心包好,说是要带回去给乐透,就连那一吊钱也要带乐透分一半呢。丹娘感慨。瞧见没有,这才是真正的感情深厚呀。她一回府,顾不上收拾先去照春辉瞧了老太太。她这一走前前后后将近一个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中这位老祖宗,没想到老太太倒是越发精神了,拉着小孙女的手不住地打量,叹了一声:“怎还瘦了呢?”在船上捂了多日,她皮肤越发白皙,在烛火之下看起来像是透明的白玉,那纤细的脖颈之下隐隐约约尚能看见轻轻跳动的青筋。丹娘弯起眉眼,笑道:“孙女这是担忧老祖宗呢,真是愁得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如何能长肉?”老太太被逗得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她,催促着她赶紧回屋休整,等休息过了,明儿一早再来请安。丹娘其实也快到极限了。在江面之上的两场大战,几乎耗尽了全部的力量,即便后来能感觉到自己又一点点恢复,但还是比不上全盛时期。冯妈妈拿出浑身解数,给丹娘做了一份丰盛的晚饭,直吃得她肚皮撑得圆圆的,这才心满意足地去泡澡。洗了暖暖的一个澡,她浑身舒坦地趴在自己的床上,直到这一刻才觉得放松下来。先前在船上,真是累坏她了,就没有一刻缓下来的时候。这一觉她一直睡到第三天的早上。她是被书萱给弄醒的。原本就睡得迷迷糊糊,将睡将醒的时候,忽儿有人凑到她身边,紧接着丹娘就觉得鼻息前面痒痒的,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彻底醒了。书萱又惊又喜:“太好了,大奶奶醒了!”丹娘迷糊地睁开眼睛,却瞧见书萱手里拿着一根羽毛。她无语了。原来刚刚挠她痒痒的,竟是这玩意。“大奶奶,您这一觉睡了两天两夜呢,可把我们几个急坏了,正商量着要不要去请个郎中给您瞧瞧。”书萱见她醒了,欢喜无比,连忙快步到门外喊了一嗓子,“新芽,尔雅,大奶奶醒了!”这一屋子的宁静被打破了,在寒冬腊月里呈现出一片生机。因丹娘起身时,已日晒三竿,老太太早就用罢了早饭,这会儿正潜心礼佛,不见外人。她便单独吃了饭,然后去府里各个田地里检查去了。扒着手指算算日子,还没几天就要过年了,照例要让庄子上的各个管事过来回话,交代她离家至今庄子上的事务明细,顺便再做一下来年的工作展望。丹娘命人换了一大框铜钱。府里尚无晚辈,除了宋竹砷那边新出生的小崽子之外,丹娘没有要给其他孩子发压岁钱。但府里的下人们还是需要一点奖励的,还有庄子上的各家各户,她都得考虑到。府里上下为了过年忙活起来。置办年货的忙得脚不沾地,忙着回话的走路都带风,当家主母回来了就是不一样,沈府正堂外头流水似的下人们排着队回话。“大奶奶料事如神,那棚子搭建起来,咱们庄子上的那些菜蔬都长得蛮好,这是新长出来的一茬,挑了最好的孝敬府里。”丹娘微微一笑,坐在评分后头,手里的毛笔一下不停,玉白的小手稳当得很,嘴里却说得轻松:“做得不错,如今你也学了不少本事,嘴皮子也利索了好些。”“都是大奶奶栽培,大奶奶辛苦。”沈管事笑得憨厚。今年冬天来得早,很多庄子上都没个准备,那几天云州大雪,光是庄子上就冻死了好些人。方圆几十里,只有他们沈家的庄子上每人都过得有滋有味,穿着簇新的新棉袄,吃着刚刚收获的秋粮。田地里还有一茬冬收的作物等着,日子都有了盼头。就连沈管事自己家中今年都余了好些钱,若是来年也有这光景,他都能给家里重新起两间砖瓦房了。丹娘笑了笑:“成了,你也别在我这儿孝敬了,左右嘴上抹了蜜,去外头登记了拿上压岁钱回家哄媳妇去吧。”沈管事反而不好意思起来,略显黝黑的皮肤泛起一片潮红。他刚退到屋外,忽又想起了什么,忙不迭地禀告:“大奶奶,先前您处罚的那个管家现如今伤好了大半,上回他家婆娘找到我,说是还想顶替之前的位置,烦请大奶奶给拿个主意。”“沈管家?”丹娘想起这么个人来了。那还是她初次去庄子上检查庄务时的出头人物。“我知道了,眼下不提这个,你让大家伙儿先安安心心过个年,有什么事儿等年后慢慢说。”忙活了大半日,尔雅送了热水和热帕子进来。新芽紧跟其后,手里的托盘上是一色双款碟子,盛着两样糕饼点心,都是没见过的新鲜花样。丹娘尝了一口,大赞:“到底还是冯妈妈手艺好,外头吃不到这味儿。”新芽笑了:“咱们奶奶还是这么爱吃冯妈妈做的点心。”“刚厨房传话过来,说是刚得了两尾新鲜鲫鱼,让问问奶奶想怎么吃。”尔雅先把热水添了茶,又将热帕子送到丹娘手边,毕恭毕敬地回话。“炖汤,红烧便行。”丹娘不挑。反正冯妈妈手艺好,这样做足以鲜美至极。转眼,这两日忙完了便是除夕。除夕这天一大早,丹娘就忙活着拾掇起来,她还在等沈寒天的信。可惜,驿站遥远,车马劳顿,等一封信往往不计时日,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它还会不会来。临近暮色,最忙的就是厨房了,炉火不断,香油烹炸,一片火热。年夜饭丹娘是打算好好办一场的,即便府里如今只有她与老太太两个正经主子,该吃还是要吃。照春辉里刚摆好碗筷,外头翠柳就来传话了:“大奶奶,大爷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