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云将脸躲在手臂后头,只管忍着笑。
贺忆安堂堂正正地一挺身,道:“我对自己倒是有定义的。你瞧——”打了个响指,右手往洋酒杯上一亮,“商人。”跟着左手往紫泥茶杯上一亮,“文人。”最后,右手指着中间地带,左手往胸口上一搁,“我。”
沈初云挑着眉琢磨了一晌子,认为有点意思,就微微颔首笑望着邓丽莎眨眼睛。
贺忆安尤嫌不够,把方才那套动作再比划了一遍,这次则换了两个词:“西方,东方,我。”
邓丽莎撇撇嘴,虽然还想就他刚才那番替风月场打广告的歪理辩论辩论,却又奈何不了他的脸皮,只是不住地摇头。
三人就绕开这话题,谈谈报社还有没有别的可盈利的法子。谈着谈着,又免不了依旧去争论究竟写风月女子合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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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沈初云和邓丽莎携手告辞。
走出照相馆,沈初云便问道:“谈过之后,你对他的提议还是很抵触吗?”
邓丽莎气鼓鼓地抿了嘴,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
沈初云一笑,先表态道:“我认为可以尝试。”
“帮窑姐做宣传?那我们不就成了花报了?”邓丽莎大惊,引得路人侧目不迭,这才吐吐舌头,压低了声音,扭捏起来,“去过一回之后,我真是……”
“你能比我还更讨厌那些人吗?”沈初云做个苦笑,“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就像贺忆安说的,这些人是怎样沦落风尘的,本身就是一部真实的苦难史。怒其不争的同时也不该忘了哀其不幸,更要让人们都能以她们为警示。女性应当去学文化,等自己有了立身的本事,也就不必靠着皮相生存了。至于他那些做宣传的话,你就听听算了,他说话不一直是那个腔调嘛。就算真是起到了广告的效应,我也是这样想的,鼓励她们改造自己,难道就不需要钱了吗,靠觉悟真的就能从良了?如果是这样简单的话,这个行业早就消失了。她们怎会真的不知好赖,这时候挣来的辛苦钱,年老色衰后都未必够开销医药费的。口袋里有了钱,上夜校去学学本事,再要呼吁取缔这个行业,就容易多了。”
“那好吧,我反正是听你的。”邓丽莎哼哼着,勉强算是接受了,因又问她,“那么……叫谁去采呢?”
沈初云明白她只能是口头接受而已,便笑道:“你就不用去了,我知道你不舒服。我肯定会去的,还有小唐……”
邓丽莎脸色一正,忙剪住这话:“可别让他学坏了,回头我们怎么跟他家里交代呀?!”
沈初云停下脚步,轻戳一戳她的额头,嗔怪道:“你也真是的,不然你让他干什么活儿呢。成功女性就那么几位,京津两地的都快采完了。就全国而言,再有几通电话,也都访了个遍。小唐最近就是在采各界的成功男士,难道跟着他们就不会学坏了?抽大烟、赌钱、贪污,这些男人除了成功的一面,颓废的地方不要太多哦!你预备怎么跟人家家里交代?”
邓丽莎赌着气,拍了拍沈初云数数的手:“让他去采女学生好了。反正那个贺忆安不是很想挣钱嘛,你就让他去呗。我料着他本来也是个常客,正好拿这笔外快去开销。”说罢,认为自己的人事安排简直完美,脸颊上旋起两个酒窝,立时就转阴为晴了。
“你倒会替他算。”沈初云咯咯地笑着,心里倒也认为这样的安排是好的。贺忆安比唐宋更会说玩笑,女孩子见了他都高兴,这是他天然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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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回金玉瞳,她将那娘姨送回了韩府,自己也跟着下了车。
原来今天是韩仲平的生日,韩府里许久没有什么喜事了,韩太太嘱咐了要办得风光些。梁绣珍自然是一百个高兴的,只有做过头的倒没有做不到的。
金玉瞳熟悉地穿过三进院子,抬手挑开竹叶青的棉帘子,笑着走了进去:“二少奶奶这样客气,不过一枚普通的戒指,还什么礼呢。”说时,手伸到衣服里一拎,正好坠出一块六七分阔的玉牌,通体是春水色的,雕琢成节节高的样式。
原来自从上一回在总理府上相遇之后,又有过几次碰面,两个都爱追赶时髦的女子自然地成了好友。熟稔之后,金玉瞳就将头一回见面时,梁绣珍多看了两眼的戒指拿天鹅绒的盒子装好,差人送到了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