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面前这群灰头土脸的人,看看看他们身后那座土窑,当即从袖子中取出一枚银锭递给陈迹:“抱歉,后天便是秋闱,我不能在此耽误太久,我出门仓促没带什么钱,只能先给你应个急,若不够的话,我明日再遣人送来些。”
陈迹将银锭塞回陈问宗手里,退后一步拱手道:“那便祝兄长一举夺魁,高中解元。”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领着世子,郡主一起去拆烧窑。
陈问宗低头看着手里的银锭,一时间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沉默许久,他将银锭揣回袖子中,转身出了院子,翻身上马,来时想说的道歉,却是没有说得出口。
在拆烧窑的破碎声中,白马归去。
梁猫儿出大力了,却见他抡着锤子不消怎么费力,便摧枯拉朽的将久窑毁去。
陈迹一边往外清运建筑垃圾,一边赞叹道:“猫儿大哥没有白长那么大的饭量。”
梁猫儿有些羞涩:“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总算能出点力气。
陈迹看向世子与郡主:“我倒是有点好奇,世子与郡主为何愿意干这脏活累活?你们看,我那兄长就不愿沾这些事情。”
世子乐呵呵笑道:“偶尔做做还行,你要真让我天天干这个,我也得跑。”
陈迹感慨道:“总感觉靖王与其他官贵大不一样,他好像……”
白鲤郡主想了想说道:“母亲说,父亲从小吃苦,自然与其他藩王不太一样。”
“哦?”
“我听母亲提起过,父亲刚出生没多久,便与他生母一起被赶到京郊的月慈庵里。”
陈迹愣住:“一般内宫之中,即便母亲犯错被逐出宫门,也只会去母留子,不会把母子一起赶出宫去。”
白鲤解释道:“先皇七十九子,夺嫡之事闹得极凶。我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很多皇子与他们的生母被赶出内宫,先后死于宫外。父亲的生母也在赶到月慈庵的第二年离奇死于月慈庵里。当时父亲才一岁多,据说多亏了内廷衙门的一位大太监暗中照拂,这才勉强活了下来。”
“后来父亲与京郊司礼监某个衙门长大,每日与小太监们一同劳作。砍柴,烧炭,洗衣。直到八岁时才被当今太后接回宫中,与当今陛下一同生活。父亲比陛下大三岁,两人一起在宫中生活六年,情同同袍兄弟。”
“再后来,陛下十一岁登基。父亲十四岁外放就藩,少年藩王合纵连横北方世家陈氏,胡氏,齐氏。他用了六年时间,暗中配合监察御史等清流文官肃清外戚。协助陛下亲政……当然,我这些都是从母亲哪里听来的。不一定准确。”
“父亲从小就要求我们许多事情要自己做。我听说福郡王从小吃饭有人喂,穿衣有人帮。这些我们都是没有的。偶尔父亲闲暇时,我们还得他一起去乡下田庄砍柴烧炭呢。”
陈迹默默听了片刻,只觉得这短短的故事里,似乎藏着许多重要的信息。刘氏便是郡主口中所说的外戚。可靖王少年时肃清外戚,为何后来又娶了外戚刘氏的女子,纳为静妃?是政治上的妥协,还是另有意图?“
夜晚,月朗星稀。
原本陈迹打算住在窑厂的。
可这窑厂连个能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只好打道回府。
牛车晃晃悠悠走在回城的路上。
车上所有人神情疲惫,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干了一天的活,众人腰酸背痛,手也磨出了水泡。
不知是谁的肚子先响了一声,紧接着,所有人肚子都咕噜噜响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继而哈哈大笑:“也不知道城里还有面档开门没?”
“肯定没有了。”
梁猫儿说道。
“回医馆,我给大家擀面条吃。蒜汁面可以吗?”
“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