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米紧扎脑仁的那根弦“啪”一声断裂,在应曲和怀里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晕过去。
国宴之后的喜悦被一冲而散,她满脑子都是西老头奄奄一息,皮包骨的模样。
在她记忆里,这个老头偏执、果断,除了腿不好,身体素质是非常好的。她从没想过西老头会有一天倒下去。
西老头在她心里从来都是一面刚硬的铁板,永远是屹立不倒的姿态。
他倒得这么突然,她甚至没有机会跟他炫耀。甚至没有机会堂堂正正站在他面前说:“坏老头,你看见了吗?我现在是国宴厨师了!”
她还想风风光光嫁给应曲和,让老头看看,当初她选择逃婚是多么的明智。
越这样想,西米越心疼。
想起刚到中国时,水土不服,她半夜高烧。
是西老头和奶奶,大半夜骑摩托车载她去县上医院。
那晚上天太黑,有段路不好走,摩托车栽进了水沟。奶奶抱着西米跳车即时,只受了点小伤,西老头的腿却被重物压骨折,留下了瘸腿的后遗症。
西老头收养了很多孤儿做徒弟,那个年代中国经济没跟上,西家食楼生意也不太好,养一大家子人很吃力。
她还记得最困难的那几年,总是吃不饱,大师兄和奶奶总是悄悄留一半馒头塞给她。
西老头平生最恨谁浪费。
一次西米随手丢掉吃剩的半串糖葫芦,被西老头看见,不仅打了她手板,甚至让她捡起来吃掉。
西米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当时多委屈,到现在都记得当时多恨西老头。恨他让她捡起糖葫芦吃掉。
可是现在记起来,小时候的恨真的不值一提了。她什么都释然了。
是她不该浪费,怪不得老头严苛。
老头想让她嫁给邹成枫,不过也是为了守住西家传男不传女的规则。
按照西家规矩,她本没有机会学厨,西老头为她破了例。
某种程度上来讲,死板封建的西老头,对她还是有疼爱的。
*
西文道去世前已经找律师公证好遗嘱,西家财产由西米继承。
西文道的后事办理结束,西米将西家食楼转交给了邹成枫,她还是打算跟应曲和回锦阳,一年后与应食轩约满,做自己的餐厅。
离开之际,很应景地下起了小雨。
邹成枫叫住应曲和:“应先生,我能跟你单独谈两句吗?”
西米先钻进车里,玩着手机等应曲和。
邹成枫带着应曲和走出一段距离后,转身问他:“应先生,西米这丫头我从小看着长大,她脾气倔,以后你让着她点儿。”
应曲和颔首:“那是当然。”
邹成枫沉吟片刻后又道:“西米她……有没有给你添太多麻烦?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她结婚?”
应曲和连短暂思考都没有,随心脱口而出道:“邹先生,下辈子我将跟她一起度过,即使有点小麻烦,但比起半辈子的时间,那些又算得上什么?西老先生刚过世,近期内不太适合求婚。”
其实邹成枫还是有点担心的,笑着说:“应先生,我知道您这个身份地位什么都不缺,您有钱,在锦阳可以一手遮天,但还是请你记住,西米的娘家人都不是孬种,如果你敢欺负她,我们不会放过你。”
应曲和眉眼严肃认真,纠正他:“你错了,我缺一个西米。”
邹成枫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
出租车开出嘉陵古镇,到县城那条盘山路弯弯绕绕。
道路两旁一边山,一边崖壁。
乌云连着山脉,天空阴沉地几乎没有一丝光亮,苍穹之下除了山和路,以及寥寥几辆汽车,便只剩暴雨肆虐拍打车窗的声音。
漂泊大雨如雷神之锤,密密匝匝,接连砸在车窗上。
拐弯时路面太滑,司机差点把车开下悬崖,好容易稳住,吁了口气大骂一声:“我擦,早知道这雨来得这么凶,这趟给再多钱也不走啊。这鬼天气如果再持续,我估计你们的航班都得延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