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急败坏拖拽我的工夫,我听到走廊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顷刻间我所有动作凝滞住。
我毫无征兆地放弃挣扎,程泽以为同意跟他走了,他大喜过望,“韩卿,我们马上离开。”他搂着我转身,在他面朝大门的一霎,他动作也顿住。
冯斯乾身姿英挺伫立在那。
他单手解开纽扣,裸露着锁骨和一寸胸膛,酒红色的丝绒衬衫散发出迷惑人心的光泽,他显得越发干净白皙,那种清清冷冷没有半分瑕疵的白皙。
冯斯乾目睹这一幕的纠缠,似笑非笑询问程泽,“程总是来道贺林宗易喜得贵子吗。”
程泽隐约发僵,一时没出声。
冯斯乾翘起右腿坐在沙发上,焦糖色的西裤裤筒板正笔直,裹住他修长紧实的腿,他漫不经心摇晃着,锃亮的皮鞋戳点着大理石砖,哒哒的声响,响一下,气氛便诡异一分。
程泽故作镇定开口,“林宗易车祸身亡的消息,我听说了。”
冯斯乾若无其事摩挲腕表,“不设葬礼,不受吊唁,程总如果有心吊丧,过几日我代劳在宗易生前的住处上柱香。”
程泽说,“韩卿丧偶,她跟我回昌城。”
冯斯乾笑了,“嗯,可以。”
程泽觉得太顺利了,他拧眉。
我却在这时从他掌中抽离自己的手,程泽下意识捏住,只捏了指甲盖的边缘,刹那脱手。
他垂眸看我,我回避他眼神,一声不吭。
别说程泽没能力带我走,程威根本不可能放任他蹚这趟浑水,即使程威不管,我也不会走。
我的丈夫和孩子,一个死于非命,一个下落不明,这么大的谜团与牵扯,我怎么甘心远走高飞,又为何远走高飞。
我的退缩被程泽当作是畏惧冯斯乾,他急火攻心,“冯斯乾,程氏能捧华京,也能栽华京,栽得重不重,取决于你放不放人。”
冯斯乾脸上淡淡的笑意敛去,笼罩一层寒意,不加掩饰的威慑的寒意,直逼程泽,“程公子准备用程家压我吗。”
程泽攥着拳,“我爸对你客气,我不客气。”
“哦?”冯斯乾挑眉,“程总打算对我如何不客气。”
程泽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松,松了又紧,他迈步冲上去,冯斯乾这方的保镖立刻按住他,而程泽带来的四名保镖中,为首一个男人五大三粗,体魄精壮得很,他发现程泽落于下风,二话不说直捣黄龙,压根不理会保镖,当场逼近冯斯乾。
对方腕力极大,出手生风,剐蹭过冯斯乾的太阳穴,这一招如若命中,不伤残也昏厥。
男人手距离他半尺之隔,带出的风力迅猛,冯斯乾涂抹了摩丝的短发分明硬挺如刺,也被男人冲击得一颤,千钧一发之际,冯斯乾反手一擒,正中男人的咽喉,他臂长,力道也发狠,肩腹肌肉在擒住对方的同时鼓胀暴起,像山丘间结实连绵的峰峦,男人由于窒息皮肤涨红,脖子也紧绷,一条条筋脉在皮下盘错狰狞。
冯斯乾一手控制男人,一手摸烟盒,叼着焚上,他只吸了一口,随即把燃烧的烟头塞进男人鼻孔,男人烫得嚎叫,趁他分神,冯斯乾脚下利落一扫,下一秒程泽身边最重量级的保镖向后仰倒,摔地的巨响震耳欲聋。
冯斯乾这副皮囊何其俊美斯文,下手稳准狠的程度令泽有些出乎意料,他本能退后一步。
冯斯乾掏出方帕,慢条斯理擦拭着触碰过保镖的左手,“程总,你似乎忘记一件事了,索文的工程未必能进行下去,到时你父亲只会求着我接盘,解他的困局。程氏的实力确实不在乎赔几亿,可程威在乎开垦项目的资格权,程氏今年一共申请十一个项目,其中已有四个烂尾,而昌城给企业的上限是每年四个烂尾,索文的工程哪怕是大坑,程氏也要硬着头皮干。”
冯斯乾噙着一丝笑,起身走向程泽面前,拍了拍他手臂,“年轻人,应该沉得住气,掂清自己的分量,不要自讨难堪。”
程泽拳头握得嘎吱作响。
冯斯乾不紧不慢系好崩开的袖扣,他最后望了我一眼,从病房离去。
程泽这场闹剧过后,直到我出院,冯斯乾再没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