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男人,除非吸引他动情,否则怎样都捂不热,包括拿自己的血肉喂养他,也感化不了。因此我不相信他对孟绮云只有愧疚,愧疚之外,至少有男女的怜悯和爱护。
情人,爱恨,婚姻,孩子,从不是他真正渴求的,仅仅是他作为男人需要的,生存在这个社会必不可少的东西。
我面无表情站了一会儿,一道黑影悄无声息覆在我头顶,男人的影子修长而挺拔,下一秒飘来一股深沉儒雅的木质香,不似林宗易的乌木沉香那样浓烈厚重,是温和清淡的味道。
我一度痴迷眷恋,无可自拔的味道。我脊背顿时一僵。
紧接着,男人出声,“澜春湾的海棠也开了。”
我缓缓挺直腰,背对他。
冯斯乾伫立在落满花瓣的青石砖,“你是不是瘦了。”
我有些不自在,“春天燥,吃不下饭。”
他望了我背影许久,“你不敢面对我。”
我立刻转身,“我为什么不敢?”
冯斯乾一字一顿,“雨夜我在。”
“我看见你了。”
林宗易问我爱不爱冯斯乾,我回答不爱。
他和孟绮云的纠缠不清,我有怨气,有恨意,占五分。我的自保与谎言,占五分。
我没忘冯斯乾当时的样子,他额头和鼻梁被大雨吞没,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像一座荒芜的深渊,黯淡得没有一丝光亮。
冯斯乾说,“韩卿,你比我绝情。”
我嗯了声,“也许是。”
我素白的面庞投映在他眼底,仿佛一片粉红的海棠花中绽放了一朵白海棠。
冯斯乾伸出手,择掉我发丝间的花,我感觉到他触碰的力度,很轻,手温很凉,我记得从前他手掌干燥温暖,好像什么都变了。
他流连过我乌黑顺直的长发,“比卷发好看。”
我仰面凝视他,“是吗?”
冯斯乾的手这一刻还停落在我发梢,“你清纯的模样,是最美好的。”
我不言不语,他眼神沿着我头发移向脸颊,“真实,明媚,热情,偶尔小聪明,会依附男人,又忠贞骄傲。”
“这是你想要的韩卿吗。”
冯斯乾逆着一束阳光,“你是这样。”
我说,“确实很美好,但你错了,那不是我。”我又恢复他熟悉的风情万千,“我倔强,勾引男人时假惺惺,我的皮坏透了,我的骨像雪一样白。冯斯乾,你动心的韩卿,是脑海里美化过的,虽然你嘴上说她不好,你只是控制自己不要对一个难以掌控的女人陷得更深,我活在风雨飘摇里,我深爱也保留,我撒谎善变,更不骄傲。”
他身型微不可察一晃。
“你自始至终迈不过心里那道坎。我残破的家庭,我接触了无数男人的过往,我的挑逗迷惑了你,也令你不安。你无法忽略那些男人对我的评判,你听了,就像这几年的我,我和他们的故事,活生生展露在你眼前。”
冯斯乾的手指无意识滑向我眉眼,我拂开他,“我自己择。”
袖口上翻,露出一寸腕子,我拍掉卡住的花瓣,冯斯乾忽然扼住我,“手腕的伤怎么回事。”
我触电般甩开他,看了一眼大门外,司机在抽烟,车头朝西,没留意这一幕,第二辆车空着,跟来的保镖去后院堵我了。
我匆匆越过他,“勒着玩的。”
冯斯乾追上我,拽住胳膊,“他捆你了。”我百般挣扎,他强硬卷起我袖子,渗过血的肌肤结了咖,留下两圈触目惊心的红痕。
他所有动作都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