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卫东:“说得挺好的,来,再说说其它的。”
刘桂枝想了想,嘴巴动了半天,说不出其它的,只好把“别,猪,宝”等几个自己会说的字又都重复说了一遍。
顾卫东满足地叹了口气:“说得都挺好的。”
当初他家里家境不好,只能娶一个哑巴媳妇,哑巴了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哑巴媳妇的好,没想到现在哑巴竟然要开口说话了。
刘桂枝的感觉自然是更奇妙,她从小就是哑巴,就不记得自己能说话过,没想到现在孩子都老大了,她竟然可以学说话了。
她想想就喜欢,甚至想着过些天不忙了,得回娘家一趟,把自己会说的那几个字给娘家嫂子和爹娘都说说,他们一准被自己惊到。
顾卫东当然猜到了刘桂枝的心思:“过些天你回娘家一趟吧,咱不是还有之前咱娘给咱的三块钱,一直没花呢,你拿着,到时候看看给你娘家买点啥。”
刘桂枝顿时笑了,猛点头。
一时两个人都安静下来,半晌没动静。
过了很久,顾卫东却突然开口了。
“其实今天我今天要说的话已经存了很久了,我一直想和爹娘说,我也知道一旦我说出来,爹娘铁定不愿意,但我还是想说。”
“我说了,他们知道我有这个心思了,心里有了准备,以后该怎么做也算是有谱。”
说白了,顾卫东现在说这话就是先给顾家这一滩平静的湖水里扔一块石头,先让他们明白自己是要做点事情的。
等他真要做了,不至于被吓到。
“我知道爹娘不会同意,嫂子们不会同意,哥哥们也不会同意,可是没办法,我必须做。”
他从小就是个倔强的孩子,认准了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出来。
他像福宝这么大的时候,平溪生产大队还叫平溪村,平溪村还没解放,当时人家都说日本鬼子要进村,家里头人都要赶紧逃命去,只有他,因为当时院子里的枣树马上要长枣子了,不舍得走,就想留下来吃枣子。
家里人打他,他就是不走。
当然后来很快小日本鬼子就投降了,解放了,大家也都没逃,但从那之后,顾家老四是个倔孩子的名声就传出来了。
以至于他犯浑了,苗秀菊就会说:“老四又犯倔劲了。”
他就是这个性子,认准了的事情就要去做,谁也不能阻拦,爹娘也没办法改变他的心思。
他这么一说,刘桂枝当然也是意外。
她素来是温顺的性子,平时都是听男人的,听婆婆的,她没想到自己男人竟然抱着这种心思。
她本以为他会失落,会无奈,谁知道他早就把这些事情给想透了。
她疑惑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男人。
顾卫东闭上眼睛,低声道:“现在我一心犯浑,倔着劲儿地想做买卖,别说几个嫂子容不下,就是哥哥们心里怕是也犯嘀咕。我琢磨着,咱们以后得分家,分家了,我怎么干都我自己承担,万一赔了,你和孩子跟着我受罪,万一挣了,你和孩子跟着我吃肉。”
顾卫东是想豁出去了。
他就是这样,不安分,想搞事。
兄弟自然是有兄弟情义,三个哥哥都是老实好人,从小也让着他,对他好,可是再好的兄弟长大了后各自娶了媳妇有了孩子,慢慢地就想法就变了。
媳妇你不能不顾,孩子你不能不顾,各家有各家的难处。
兄弟们和自己分家,也在顾卫东的盘算内。
刘桂枝咿呀呀了几声,她想说,分家了,住哪儿?盖房子得要很多土坯啊,家里现在有那么过土坯吗?
再说分家了……就得自己过日子了啊?
刘桂枝大家伙过日子过久了,平时什么事都没大主张,凡事都是听婆婆的,突然听到自己男人要单出去过,心里没依没靠的。
顾卫东:“入了夏,趁着农忙还没开始的时候,咱就得慢慢地攒土坯子,我没事就过去那边宅基地去自己脱土坯子,攒多了,再请几个社员帮忙一起盖,也就两三天的功夫。”
盖房子的材料无非是泥灰,土坯子,茅草,最值钱的就是大梁,不过好在顾家以前养过树,屋后头四棵大树都不错,现成的当大梁的料子,正好兄弟四个,一人一个大梁。
刘桂枝彻底没声了。
她突然觉得,用不了多久,她这头顶上的天就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