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无名三两口就吃完鸡腿,而走在旁边的谢寻幽一小口一小口地咬,斯文极了。
“王姨有着一些鲛人的血脉,这个种族早在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经灭绝了。”
鲛人无论男女,相貌都极其出众,还是一种极其重情重义的物种。相传他们身上都是宝,眼睛是漂亮的蓝宝石,鲛人肉鲜美,吃了还能长寿,鱼脂熬了以后能做长明烛。
于是,便有很多凡人和修者利用他们重情重义的本性,欺骗他们上岸,卖给皇宫贵族或者万贯财主,玩到快要死的时候就拉去屠宰,做一场鲛人宴。
鲛人就这么在人类的贪婪和邪恶中灭绝了。
“我曾看过一本游记,里面曾记载着一个公子和鲛人的爱情故事,里边的那个鲛人就特别喜欢小公子抱着她转圈。”钟无名向谢寻幽解释道,“所以我也想着,能不能让王姨高兴点。”
谢寻幽吃完鸡腿看着她,很认真道:“我觉得王姨刚刚很开心。”
“我也这么觉得!哈哈!”钟无名笑得灿烂,她和谢寻幽走在云隐乡的街市上,这里的一砖一瓦满是生活气息,整个云隐乡静谧又恬淡。
路上有被秋色染黄的老树,各种铺子的老板边吆喝着还边不忘同钟无名打上声招呼,食物的炊烟袅袅,被一群调皮小孩嘻嘻哈哈地打散。
“老大!老大!”这群孩子还是认钟无名做老大,虽然钟无名已经快两年没同他们一起玩过了。
孩子们显然还有别的事要干,刚刚同老大相认,呼啦呼啦地又跑远了,像阵欢快的风。
钟无名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感觉到心境前所未有的舒畅,她想,若这一刻便是天长地久该多好。
她再次牵上谢寻幽的手,他的手可能是被秋风吹得很凉,冷冰冰的。
钟无名轻柔地抬起他的手,在嘴边给他哈了一口气,而后将他的手包在自已两手之间,给他搓暖和了。
她也没管谢寻幽看向她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只是自顾自的,给他的手弄暖和了后,强硬地将自已的手指一寸寸插进他的手指缝里,与他十指紧握。
她笑得狡黠:“别问,问就是朋友间都这么做的。”
谢寻幽也不知道信没信,只是垂着眸子看向钟无名紧紧握住的手,而后问她:“你跟楼罗也这样吗?”
“啊,怎么可能。”落日余晖恰好打在了钟无名身上,给她添了几分光彩,让她看起来有些不真实,“我要敢这么做,罗子是会打爆我狗头的。”
“我就只对你这么做啦。”
谢寻幽没有再问,低着头,嘴角拉出一抹连钟无名都没注意到的笑意。
不过他的注意力没过多久,便被旁边那些往家里赶回去吃晚饭的人们给吸引住了,他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些东西。
所谓幻由心生,幻境里的构景一般都取材于被困者的记忆。
一般人幻境里的人物都很僵硬,甚至连脸蛋都只是一片空白。
那么,得有多么刻骨铭心——
才能将云隐乡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记得一清二楚,就像是拓印下来的一般,就连这里每个人的性格都那么鲜活,跃然纸上。
谢寻幽只觉得心头钝痛,他下意识握紧了钟无名同他十指相扣的手。
钟无名显然也感觉到了,她毫不吝啬地扬起笑脸,这回没有刻意遮掩自已的桃花眼,看向谢寻幽的眼神好似快要溺死人。
于是,对上她眼神的谢寻幽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没了,只剩钟无名那双会笑的眼睛。
斜阳脉脉,暮色像是缎绸一般萦绕在云隐乡的各处,放眼望去,遍地碎金。
这里不是钟无名午夜梦回的那些断壁残垣,火光冲天,而是一派温馨景象,就连卷走落叶的秋风都那么温柔。
这里的人没有像钟无名梦里那般,顶着死不瞑目的可怖样貌,边大声叫骂边尝试着将她拉入无间,而是笑着给她鸡腿,热情地给她打招呼,卖菜准备收摊的老阿姨还给她一根秋黄瓜啃。
一切都沐浴在暮光之下,钟无名牢牢牵着谢寻幽的手,突然就觉得释然了,那折磨了她整整十年的梦魇要消散了。
这一刻,云隐乡不再是她的噩梦,而是她心底深处那个遥远而美好的故乡。
她想,她有点明白钟老头说的“云隐乡一直都是你的家”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