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创世神一剑劈出来仙凡两界的事迹,但钟无名从贺阿叔那里又了解得更为全面一些。
万年前创世神劈出仙凡两界,将天外来魔的母体从中斩断之后,同时也设下了禁制阻止这些天外来魔再次进入仙凡两界。
那么这些天外来魔究竟是怎样穿过了这些禁制,来对这些东西进行操纵的?
是禁制随着时间而缓缓流失了力量?还是有人从中作祟?
这显然也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场合,钟无名晃了晃脑袋把这些疑问暂时藏在心底。
风沙已歇,草木皆枯,头顶的艳阳毫无阻碍的射了下来。
谢寻幽走上前扶了摇摇欲坠的月谛霜一把,钟无名见状也走上前去。
月谛霜虽然打赢了,但也终究到了日暮途穷的境地——他的腰佝偻着,昳丽的脸上不知何时爬满了树皮一般皱巴巴的皱纹,微显翠色的眼睛也变得浑浊,像是垂暮的老人。
他已经没法再移动身体,两腿早已化作深扎进地里的根茎,手臂上也冒出千百条细细的树根,不断伸长着想要扎进地里。
月谛霜视野模糊一片,但能感觉到谢寻幽在担忧地看着他。
于是他用极为嘶哑的声音问:“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谢寻幽的唇抿得很紧,他伸手让月谛霜扶着,看着眼前这个老态龙钟将死的树妖,一颗心像是被什么深深的坠着。
他橄榄色的眸子又轻又缓的眨着,氤氲出一点水雾,最后还是问出了口:“值得吗?”
为这些背叛你的人付出这么多值得吗?
“你有后悔过吗?”
你后悔付出如此多的真心,后悔帮助过这些背叛你的人吗?
月谛霜虽然想起来的记忆不多,但从谢寻幽的问题里莫名品出了一点熟悉的味道,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正襟危坐的小小少年,还有长大后那个威严仁慈的仙帝。
他很轻易理解了谢寻幽的疑惑,并且乐意作答:“不后悔。值得。”
他的回答坚定又有力。
月谛霜:“我愿意尽我所能去帮助别人,我希望这个世界能更好,这些说到底都是我的一个选择而已。世上其实没有太多对错,无论是杀身成仁还是苟命求活都是人自身的一个选择,谈不上什么后悔不后悔的。”
“我乐意,我一厢情愿,我就是这么干了。那这就谈不上后悔。”
他浑浊的眼睛好似在这一刻变得清澈,足以堪破太多红尘。
“不后悔便是某种程度上的‘值得’,况且我帮助别人也不求什么回报,没想什么值得不值得。我们都知道人性卑劣,可为什么也要我随波逐流跟他们一同卑劣?我有过知交的好友,我见过最美的日落,我闻过最迷人的花香,我见过这世界很多美好的地方,所以我想把整个世界都变成这样美好的模样。”
“很傻是吧——我当然也知道这很傻。”月谛霜浑浊的眼睛这时候露出了一点狡黠来,像是温柔的皮子里终于暴露出一点有些痞气的内在,“但是管我呢——都说了这只是我自已的选择。”
“而且那些人大多也遭了报应。”
月谛霜拍了拍谢寻幽的手,心想:“你可是比我更傻的那个。”
谢寻幽垂着脑袋,盯着自已的足尖愣愣的看着,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这时候月谛霜大半个身子都成了树根和一截树干,由于手臂上长出来的根茎已经探进地里,抬手格外艰难。
伴随着几声根茎被绷断的声音,月谛霜伸手拉住了钟无名的手腕,“我这一生最对不住的也许就是重楼,以后……以后可能就要麻烦你带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