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溪见她热心,对她便也一直客客气气的,把药泡好后还帮着做了些边边角角的事,只不跟她抢做饭的活。
两人边做活边闲聊,秦溪很快就知道阿姨姓林,在叶家已经做了十五年的工了,主人家对她都挺好的。
林阿姨对叶明诚也很关心,详细地问了这家小主人的病情以及禁忌的事项等等,其琐碎详细之程度,比起叶母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溪都很耐心细致地回答了。
林阿姨对此很满意,表示说:“难怪小叶先生对你这么上心,昨天可是把我叫过去嘱咐了又嘱咐,就怕我慢待了你。不光这样,还特意让通知了管理处那边,说但凡是秦医生进出,一律放行。老实说我在这家这么久了,可还没见他对哪个人哪件事这么上心考虑得这么周到过呢。”
秦溪听了微微一惊,不过林阿姨下一句话又让她释然了,她说:“他到底还是晓得怕了,之前怎么劝他都不听,觉得自己年轻就可以胡乱地糟贱身体。这下晓得怕也好,以后行事就知道分寸了,只菩萨保佑他这病真没什么大碍才好。”
秦溪就说:“如果能好好治疗,有资源了做上移植手术,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那就好那就好。”林阿姨点头不迭,赞叹道,“这家里有个靠谱的医生就是好多了,你是不知道,之前阿诚为这病还去北京花大价钱买了个专家号,结果你猜怎么的,就十分钟,就出来了,什么有用的结论也没有。后来寻的那些医生也是,就算是熟悉的,也没得一个肯给你句实话,只说什么哎呀这个讲不好那个说不定的,呸,什么讲不好说不定,怕担责任罢了,做什么耍那么多花腔,逗人玩啦?!”
林阿姨说起这个就有些收不住嘴,顺带讲了她儿媳妇生孩子住院时发生的种种,义愤填膺地把医院批评了个遍,又发了一通老一辈人和年轻人之间在生儿育女上面观念不同的牢骚,最后才总结说:“人啊,还是有些距离的好,我天天在他们跟前那就成丫头婆了,帮他们把什么都做了还会嫌我人老事多讨人嫌,这样自己养活自己,偶尔得空了回去看看他们,大家客人似的来往,感情都好多了。”
其实她在叶家也是什么都要做,也就是个丫头婆,但她做得乐呵呵的,只因为在这里有报酬,还有个确切的名份,所以她做得理直气壮,且心甘情愿。
这大概就是家人和外人的区别,家人,对你或许会是无条件的爱与好,但其实,家人也对你最是苛刻与凉薄,伤害起你来,也最是铭心刻骨。
不若外人,客客气气就好,只要你不在意,便伤害不到自己分毫。
秦溪自不会跟老人家扯这些道理闲篇,只微微笑地听着,顺着她把楼歪到天南地北去。
林阿姨不愧是在叶家做了十多年工的人,时间掐得刚刚好。
她早饭才摆上桌,那头叶母已经衣饰整洁地下楼来了。等他们吃完饭,秦溪的药也已经煎好了。
彼时叶父已出门,叶母倒是专程等了她一等,温言细语地说:“小秦,我和阿诚他爸爸有事得去一趟外地,家里的事就拜托给你和林嫂了。尤其是阿诚的眼睛,让他按时吃药用药去医院复查什么的交给你我也放心,就一项,你要帮着监督好他,别让他用眼用得太狠了,……”
秦溪想,自己真是何德何能,还能监督那太岁了。
而且,叶家父母也真是放心,独生儿子眼疾都这么严重了,他们还有空一起跑外地去捞钱。
叶明诚的早饭是在楼上单独吃的,林阿姨的早餐很西式,当然,这应该也是叶家人的口味:牛奶、三明治、燕麦粥,大概是为了照顾病人的味觉,还专给他做了一道糖醋里脊。
不过叶明诚貌似并不领情,除了牛奶喝了一半,其余的几乎都没有动多少。
林阿姨像哄小孩似的在哄他:“……就吃一口,一小口总行吧?哎哟祖宗诶,你这要是还什么都不吃,我看不用叶先生叶太太赶,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做下去了。”
叶明诚想要说什么,听到门响就抬起头,一闻到那浓浓的中药味儿他先倒了,瘫在床上拿枕头一把将自己捂了:“不吃了不吃了,一闻到那味儿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这天早上头一次,林阿姨看向秦溪的目光里满是幽怨。
秦溪额上不自觉地淌下一滴汗,端着药站在门口不自在地笑,跟林阿姨打商量:“要不……我等一下再上来?”
林阿姨尚不及点头,秦溪也不及有更近一步的动作,那个耍孩子脾气的大少爷倒是不满意了,一掀被子坐起来,愤愤不平地说:“有你这样照顾病人的吗?药不应该是要按时吃的么?你这么不负责任,我……”“我”什么,他没说,顿了顿才仿佛是气急了要和她呕出个输赢一般,“拿来拿来,我要喝药!”
秦溪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国民巨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