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琉璃的咒术是个慢功夫,白狐狸内丹已出,却是随时可以给他迎头一击。无心大惊失色,起身就往前跑。跑了几步之后他一转身上了树,猴子似的抓着树枝向前悠荡。眼看就要到达战场上空了,一个黑影在他头顶盘旋一周,“嗥”的发出了一声猫头鹰叫。
猫头鹰是留在家里坐镇的,如果没有意外情况,绝对不会冒险溜出帐篷寻找无心。无心分身乏术,只能先救眼前的急。眼看白狐狸的内丹距离白琉璃越来越近了,他一狠心纵身一跃,想要从天而降压住白狐狸,暂时阻止她的攻势。不料树枝都被冻脆了,不能由着他拉扯借力。张牙舞爪的从天而降,只听“扑通”一声,他擦着白狐狸的鼻头着陆,把半空中的内丹给拍到土里去了。
双手撑地猛一抬头,他大声喊道:“白琉璃快回家,家里可能出事了!”
白琉璃一闪身,登时飘了个无影无踪。而白狐狸猝不及防的受了一惊,此刻用两只前爪捂着鼻头,望着无心直发呆。无心把手伸到胸前一抓,抓到一枚热腾腾的浑圆珠子。攥着珠子一跃而起,他一转身,也撒丫子跑了。
白狐狸不怕他跑,可是内丹还在他的手里,如果丢了内丹,她几百年的修为就算是喂了狗,恐怕连变个人形都有困难。两只前爪保护着受了伤的鼻头,她迈动两条后腿,体态修长的追着无心也跑了。
无心的速度比野兔还快,不出片刻的工夫,已经回到了村子。村子里面没有灯火,然而无人入睡,全惶惶然的站在木刻楞外窃窃私语。无心再一细瞧,发现各家连行李都收拾得了,是个随时要走的模样。
他在帐篷门口找到了苏桃,苏桃挎着书包,抱着背包,一见他出现了,她当即狠狠一跺脚:“大半夜的,你上哪儿去了?”
无心回答不出,只接过了她的背包背上,又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桃方才等他等得心急如焚,简直隐隐的快要就地发疯。如今吐出了一口气,她在劫后余生的轻松中小声答道:“有人说县革委会要派民兵来搜山,要把山里的人全都抓住遣回原籍。”
无心一听,连忙又去找了旁人细问。原来此言并非空穴来风,长白山下的原始森林里,如今已经有了好几处盲流聚集点。入夜之后他们刚得的消息,说是昨天夜里,真有民兵袭击了距离此处一百多里地远的一处盲流村,抓了好几百人。几百人中溜出了几条特别机灵的漏网之鱼,其中一条鱼逃来此处,让村里的人马上做出逃亡的准备。
无心打听清楚了,钻回帐篷看到了猫头鹰和白琉璃。白琉璃已经附回了蛇身,正在猫头鹰的翅膀下东张西望。无心把他抻出来往怀里一塞,然后扯起兽皮褥子把猫头鹰一裹,抱孩子似的抱在胸前。钻出帐篷拉住了苏桃的手,他算是把家里的活物都带齐了。
全村的人像桩子似的在外面站了一夜,随时预备着往山林里逃。白狐狸此刻没有内丹,法力消失了十之八九,导致她现在有点儿缺乏自信,一见人多,竟然没敢贸然进村。捂着鼻头在林子边缘也陪站了一宿。
好容易熬到了天亮,民兵并未出现,村子里随之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众人不敢生火做饭,怕炊烟会引起民兵的注意,只用炭火对付着煮些稀粥。小全看无心抱了个毛茸茸的兔皮襁褓,大吃一惊,以为苏桃生了孩子。凑过去一瞧,他登时笑出了声,原来襁褓之中躺着个大猫头鹰。猫头鹰值了一夜的更,此刻闭着眼睛,竟是已然入睡了。
帐篷里的火塘是昼夜不息的,上面总吊着一壶热水。无心和苏桃钻回帐篷对付着吃喝了,无心看苏桃脸上灰苍苍的,几乎带了病容,就安慰她道:“民兵来了也没事,至多是把我们遣回文县。回文县就回文县,大不了到文县我们买张火车票,照样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苏桃处在崩溃与麻木之间,要说怕,也没感觉很怕。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热水,她疲惫的嘀嘀咕咕:“住到山里了还不得太平,那些民兵真是吃饱了饭没事做!”
无心仰起头,从帐篷的孔洞中看天色:“好像要下大雪了。一旦下了大雪,大雪封山,我们就安全了。”
无心这话说出不久,外面果然飘起了小雪。小雪落在地上就不化,慢慢的越积越厚。及至到了傍晚,无心和苏桃吃过晚饭,眼看天色越来越暗,苏桃便把兽皮褥子重新铺好,无心则是钻出帐篷,把小帐篷上的积雪扫了扫,免得帐篷被雪压塌。
下雪的时候,天气往往不冷。无心把帐篷扫干净了,回到火塘边烤火。正是惬意之时,帐篷帘子忽然动了动,同时一个声音模仿了敲门的声音:“咚咚咚。”
无心望向门帘:“谁啊?”
外面有人斯斯文文的回答道:“嗷,我是大白呀。”
无心摸着棉袄兜里的圆珠子,发现这大白狐狸没了内丹,倒是变得文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