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的家仆见卫泽没有动怒,松了口气,没想到竟然还有赏赐可拿,更觉脸上有光,领了赏赐,大摇大摆走出侧殿。
一路上有人问起,家仆便昂着下巴,得意洋洋道:“我们老爷病了,皇上赏给老爷一柄玉如意和两枝天池雪山参。”
玉如意也就罢了,不过是为个好意头。天池雪山参却是稀罕物,平常人只闻其名,从未见过。传说那是一种能够起死回生的世外仙药,几百年才能长成一枝。世间难寻此物,唯有宫中藏有数枚,从前是专供给卫文帝炼长生不老药的,连孟贵妃撒娇卖痴,都没能讨得一枝。
新帝倒是舍得,随手就赏了孟丞相两枝。
大臣们纷纷道:“孟丞相圣眷隆重,不是咱们可比的。”
“那当然,孟丞相可是我们西宁的顶梁柱,皇上年幼,离不了孟丞相的辅佐,当然得捧着孟丞相。”
“看来,虽然换天了,可这朝堂之上,还是由孟丞相说了算。”
“是啊,孟丞相有个什么差池,影响的可不仅仅只是孟家人,咱们西宁国,一日都离不了孟丞相呐!”
……
大概是因为大殿内哭声阵阵,群臣们觉得自己的窃窃私语不会被别人听到,说起话来肆无忌惮。
更有甚者,悄悄道:“皇上还未加冠,是不是要由辅政大臣批阅奏章?”
“我看呐,贵妃娘娘没打算让皇上亲政,她打着垂帘听政的主意呢!”
“永宁侯肯答应?他才是把皇上从西宁国接回来的大功臣,就甘心把功劳全都让孟家抢了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们崔孟两家是姻亲,向来一个鼻孔出气,还分什么你我啊!”
……
卫泽踏进正殿时,把众人的私语一字不漏听在耳里,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自冷笑,不由想起周瑛华昨晚问过他的话,她似乎暗示过,孟丞相和永宁侯有些面和心不合?
她想让他挑拨永宁侯和孟丞相的关系。
“宣永宁侯!”
崔泠进殿时,卫泽正大喇喇躺在榻上吃樱桃。
内监们头上扎着牛皮制成的犄角,身上披挂着滑稽的白布衣裳,学着牛马羊的哞哞叫声,在地上跑来跑去,为他解闷逗趣儿。
还有一个清瘦内监身着花布衣裳,伪装成猎狗的模样,在后面追逐内监们,一张口,便是一阵凶恶的“汪汪”狂叫。
比真正的狗吠喊得还带劲儿。
冯尧环顾一圈,啧啧道:“先帝的灵柩还没下葬呢,闹得也太不像话了。”
但他脸上分明没有一点愤怒,反而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新帝闹得越不像话,他们才越好控制朝堂的走向么!
崔泠不语,淡然穿过匍匐在地上的内监们,走到榻边:“陛下因何事传召微臣?”
卫泽抬起眼帘,往嘴里塞了一颗红艳艳的樱桃:“朕有件要紧事,想托永宁侯去办。”
他穿着一身墨黑庄严祭服,歪在榻上嬉皮笑脸,一副市井无赖似的纨绔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外边大殿在办喜事呢!
冯尧忍不住嘴角一抽:大舅子当初到底是怎么发现小皇子身世的?瞧他这副浪荡样子,哪有帝王之相,日后十之*是个醉生梦死的昏君!
崔泠面无表情:“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朕预备择日册封皇后,已经下旨命礼部筹办册后大典。”
崔泠微微一怔,原以为卫泽现在最急着的,应该是收拢人心或者打压前朝重臣才对,他倒好,一心记挂着封后。
“皇上。”冯尧忍不住插话,“先帝还没下葬,这就忙着册封皇后,怕是不妥。”
卫泽大剌剌一挥手,“现在不册封,难不成要等到三年守丧以后再来封后?后宫不可一日无主,这几日没人管理宫务,宫里一团乌烟瘴气,伺候的宫人太监没一个让朕省心的,朕浑身上下都不舒坦,早日封后,朕心里才熨帖。”
冯尧张大嘴巴,下巴叠在一块儿,皱成一簇千层褶,还想再说什么,忽然看见崔泠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只得咬紧牙关,将讽谏的话如数吞回肚子里去。
崔泠淡淡道:“依皇上的意思,想册封哪位公主为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