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你祖父,身为出嫁的公主在群臣和宗室面前失去了继承者的资格。”
姬明珠看着床上的幕帐,带着微微感叹的语气道:“现在想想,当时为什么要顾虑那么多呢。”
“反正你祖父手握军权,我手握一半的政权,直接重兵压制估计也没有多少人敢明着反抗,即便是有,杀了就是。”
“杀鸡儆猴这件事,多么容易啊。”
姬明珠收敛眼眸,声音凉凉带着悔意,“但是,我选了一条安稳好走的路,选了一个看似老实的傀儡。”
“是我眼拙,看姬明渊温吞、老实又听话,还有几分你舅祖父的影子,所以在众多宗室子当中选了他。”
“也许他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感激我的,甚至是依赖我的,但是权力会让一个人变得不像最初的自己,更何况是拥有这个世界上至高权力的皇帝。”
姬明珠定定地看着周云姝,认真道:“永远不要去考察一个人的心,心是会变的,连自己都控制不住。”
周云姝点头。
“如果不是我十年前急流勇退,将手中的权力归还给姬明渊,说不定五年前我们家就没了。”
“但,依旧做的不够多。”姬明珠攥紧了周云姝的手,道:“我应该在五年前铁勒大军南下的时候拽住你祖父的手,这样他也不会在北境一留就是五年,最后带着建章他们战死在那里。”
“是我们错了,是我们的心不够狠,是我们太天真!竟然觉得朝堂之争、利益之争怎能争得过国家大义,怎能争得过黎民百姓。”
“可到最后,为他守住北境的是周家,被屠刀斩下来的也是周家!”姬明珠每每想起从自己手中火化的丈夫、儿子和孙子,便觉得心在滴血。
周云姝看着姬明珠满是血丝的眼睛,抱着她的胳膊道:“祖母,祖父没有错,周家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哪怕再来一次,我相信祖父依旧会在朝廷无将可派的时候挺身而出,他守护的是大周的天下,从来都不是姬明渊的天下;周家守卫的是大周的百姓,不是姬明渊手下的狗。”
周云姝靠在姬明珠的肩膀上,握着她的手道:“祖母,您不要把这些担子都揽在自己身上,明明错的是他们,不是吗?”
薛老大夫刚刚便说自己祖母思虑过甚,长此以往心病只会越来越重。
哪怕面上她依旧是一家的主心骨,但是内里恐怕要把自己压垮了。
“祖母,您要好好的活着,好好活着才能看姬明渊是怎么自己作死的,才能看到那些落井下石,推波助澜的人是怎么自食恶果。”
“您不仅要自己看,还要替爷爷,替父亲和叔叔他们看。”周云姝微微坐起身看着无声哭泣的姬明珠,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哄道:“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希希坐在旁边看着自己娘亲像哄自己一样哄着曾外祖母。
她歪了歪自己的小脑袋,有一些不解。
皇祖父是做什么坏事了吗?娘亲和曾外祖母好像都很希望他死的样子。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了。
希希现在只希望娘亲不要哭了,娘亲哭的时候她也好难受。
如果知道怎么做就可以让娘亲不伤心,那她做什么都可以的。
姬明珠哭出来之后,脸色稍微好看了那么一点。
不过她太累了,睡着之后周云姝没舍得把她喊起来,吃完午饭之后李佳兰和王嬷嬷在内室守着,周云姝带着方慧文以及元礼元义,跟着初七亲自去接自己的大哥。
姬明珠他们从沧州来到江中落脚的也是一处院子,只不过因为是暂时落脚的地方,又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所以院子不大,将就一晚上还是可以的。
马车停下,初七去敲门,三长两短的敲门声结束,木门打开。
“师父。”开门的是一个年纪看着在十六七岁的少年,圆脸,笑起来喜庆极了。
但是周云姝知道,眼前的人看着年轻,但实际年龄已经二十有五,长了一张娃娃脸罢了。
十六在看到春雀将周云姝扶下来时,行了一个礼笑着道:“给大小姐请安。”
“十六,好久不见。”
十六的脸特别具有欺骗性,向来是未语先笑,亲和力十足。
“以后大小姐恐怕要嫌我烦了。“
周云姝摆摆手,“不会的。”
说完,她转身看向将元礼元义抱下来的初七,以及紧紧跟随在元礼元义身后的方慧文,对十六道:“我大哥怎么样?”
十六收敛了笑容,“大公子在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