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被人在智商问题上侮辱了。
朱棣越想越,心越堵,他冷冷地叫了一声:“亦失哈。”
亦失哈知道朱棣心情不好,显得小心翼翼,此时连忙道:“奴婢在。”
朱棣道:“你说……当初太祖高皇帝,得知空印桉的时候,为何勃然大怒?”
亦失哈想了想,才道:“陛下,奴婢可不好说,这空印桉,您说是徇私舞弊,他确实是徇私舞弊,可您要说这是积弊,也确实是积弊,毕竟从元朝的时候,京官和地方官吏,就是这样干的。”
朱棣道:“时人都说太祖高皇帝妄杀了不少人。”
亦失哈道:“无论这件事,是不是积弊,可如此大的漏洞,涉及到的还是税赋和国库的问题,地方官吏与户部的官吏,竟将它当做儿戏一般,陛下,那些百姓,为了缴纳一点钱粮赋税,平日里可是饿了上顿没下顿,还有的……为了满足官府的钱粮催逼,不得不四处告贷,甚至发卖自己的祖田。”
“您想想看……这可不就是真正的民脂民膏吗?这民脂民膏,地方官吏收了去,账目居然不清不楚,还以损耗的名义,送到京城之后,对不上账,便直接伙同户部的官吏,大家随意填写,这可怎么成?这不就等同于去科举考试,带着小抄吗?”
朱棣颔首,幽幽地道:“是啊,科举不能舞弊,是因为这关乎到了所有读书人的利益,凡有舞弊,必然朝野哗然,喊打喊杀,恨不得朕灭舞弊者九族。”
吸了口气,朱棣又道:“可这涉及到了民脂民膏,无数百姓的粮税之事,反而大家觉得,带着一张空印,直接去户部随意填写。只要对上账,管它中途有多少损耗,又管它地方官府糟践了多少粮食。太祖高皇帝勃然大怒,大开杀戒,反而许多人觉得不可理喻,认为太祖高皇帝滥杀无辜了。”
说到这里,朱棣禁不住冷笑,接着道:“可笑之处就在于,若是当真情有可原,有司早就应该报知太祖高皇帝,太祖高皇帝再根据情况,制定一个合理的方法。可结果呢?结果却是整整十八年,十八年间,各地州县,与户部之间打着不合理的名义,拿着盖了一张空印的公文,就敢到京城里来,随意填写多少粮食进了国库!”
“朕在想……在洪武十八年的时候,太祖高皇帝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一定也和现在的朕一般,怒不可遏吧。”
亦失哈道:“是。”
朱棣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冷着脸道:“所以无论如何……他们敢干这样的事,那么就别怪朕效法太祖高皇帝!朕现在思来,朕这几年,是仁慈太过了。入他娘的,他们似乎忘了,朕是靠什么起家的,太祖高皇帝乃江淮布衣,而朕蒙太祖高皇帝恩惠,当初贵为藩王,可这天下,却也是朕一刀一枪拼来的。”
朱棣越说,面色越发的冷,眼眸里透着寒光,道:“既然有人想试一试朕的刀锋利不锋利,那就尽管来试。”
亦失哈已是吓得大气不敢出,此时,他从朱棣的身上,看到了杀气。
只见朱棣又道:“将这些人杀绝了,他们就晓得厉害了,是吗?“
亦失哈虽是心里惊惧,却还是沉吟道:“陛下,这却未必。”
朱棣瞥了亦失哈一眼,没想到亦失哈在这个时候,居然唱了反调。
亦失哈道:“太祖高皇帝何等的明察秋毫,又何等的果断,从太祖高皇帝开国,到洪武十八年来,难道……杀的官吏还少了嘛?可是空印桉,不是照样被瞒了十八年,十八年啊……这可是足足一代人。”
朱棣觉得胸闷得很,有一种英雄气短之感,可亦失哈的话,其实不无道理,治吏苛刻者,古往今来,莫过于大明太祖高皇帝,可即便是再洪武年间,一桩桩耸人听闻的大桉,依旧还是被揭出来。
反而到了其他的朝代,似洪武年间的大桉,发生的却不多,难道因为百官只和洪武皇帝过不去吗?
只怕原因是,历朝历代,有数不清的类似于空印桉或者各色的大桉,只是……其他天子没有像洪武皇帝那样揭开的勇气罢了。
朱棣咬咬牙道:“朕克继太祖高皇帝大统,当效皇考,荡平天下,厘清吏治,挡朕者死!”
说罢,突然连珠炮似的到:“张安世宅邸的规格,还要扩大,用郡王府的规格,准其再加一道高墙,也准其挖护城河,除此之外,设岗哨三十二……”
朱棣在此,沉吟片刻,又道:“置安南卫千户所,定员三百人,充当他的护卫。”
侯爵是没有在编卫队的。
只有藩王和郡王才有这样的资格。
亦失哈不免提醒道:“只怕百官得知……”
朱棣的脸上带着不容置疑,道:“这是朕的主意,谁若反对。教他来见朕,朕会亲自说服他。”
亦失哈再不敢多说什么,便道:“是。”
朱棣叹道:“邓健那个家伙,敢揭开这盖子出来,一定是张安世给他撑的腰。张安世敢除这样的大桉,是抱着与那些乱臣贼子们你死我活去的。那些乱臣贼子,牵涉到了身家性命,又岂会束手就擒?当初……还有人行刺朕呢。若是张安世有什么意外,还有谁敢……为王先驱?”
“这件事,加紧办好,安南卫千户所,所有千户、三个百户,还有总旗、小旗、校尉人等,统统都让张安世自己商定,有了人选,报到朕这儿来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