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条鱼的鱼肉都被剔出来,剩下两个鱼头,正好跟去年储存的菘,也就是大白菜一起,做一个白菜鱼头汤。
剩下的那条鱼,张氏和刘桢用了最简单的,直接清蒸,鱼是今天才刚捕上来的,清蒸出来反而鲜甜无比,除了盐和去腥的葱之外什么也不必加了。
虽然同样还是吃豆饭,但有了这四个菜,顿时就不一样了,有了刘桢这个理论派,还得有实践者,张氏掌厨几年,咸淡把握得刚刚好,刘家大小都吃得很欢,连守礼的姬辞也赞不绝口。
刘楠一直低头吃饭夹菜,从头到尾只丢出一句:“明天我再去捉鱼!”
张氏笑道;“说来还得夸阿桢,要不是她心思灵巧,我还真做不出这么多花样。”
刘桢吐吐舌头:“我就光凭一张嘴,这些菜皆是阿母辛劳所做!”
她不觉得自己真的那么厉害,几道简单的菜色就能让古人拜服,刘家纯粹是因为很久不沾荤腥饿得慌,一有肉吃就高兴得不得了,姬辞则是被鱼饼的新巧吸引了注意力,一旦把做法说出来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最根本的原因是,现在的生产力普遍低下,美味佳肴虽然不少,但也仅限于贵族,小民之家一般是以温饱为目标,所以姬辞乍然在刘家看见jīng心烹调不逊于上等人家的菜肴,才会感到惊奇。
姬辞夹着鱼饼问:“这里面除了鱼肉,似乎还有股豆香味?”
张氏道:“是豆粉,用硙磨出来的。”硙就是石磨。
姬辞眨眨眼:“难怪如此芳香可口。”
姬家家境要比刘家好太多了,姬辞在家都是吃粟米饭,所以看到豆饭和豆粉反而觉得很新奇。
等到用完昼食,姬辞自然起身告辞,刘楠则送他出去。
张氏收拾好碗筷,忙不迭拉着刘远问第一天上班的感受。
刘远笑了笑,故作神秘,等到刘楠送完同学回来,才对他道:“阿楠,你去把搁在门外的麻袋拿进来。”
刘楠依言将袋子提进来,一边咋舌:“还挺沉!”
他将袋子搁在案上,刘远则解开袋子上的绳索,口子松开,露出里面huáng橙橙的一片。
张氏等人都睁大了眼睛。
“粟米!”张氏当先惊叹了出来。
刘桢几个也都探头去看。
在这个时代,能吃上一顿粟米饭,就是有钱人的标志了。
张氏扭头:“这粟米从何而来?”
刘远:“自然是买的。”
张氏一脸吃惊:“哪来的钱?”
刘远得意一笑,从袖子里又掏出一枚铜钱,丢在案上,叮的一声发出脆响。
“半两钱!”张氏又是一声小小的惊呼。
七国没统一前,各国都有各国的货币,在民间偏僻一点的地方,甚至还有以物易物,或者用贝壳之类来买东西的,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颁布了一系列政令,其中一条就是废弃以前各国的货币,改而用统一的货币,也就是很著名的半两钱。
现在秦始皇还没死,律法普遍严苛,民间还不敢出现偷偷铸币的事情,一枚半两钱的购买力相当可观,三枚半两钱大概可以买一斗米,一枚半两钱也可以买不少东西了。
“这,这是哪来的钱!”张氏简直张口结舌了。
刘远笑道:“自然是俸禄啊!”
张氏:“你才第一天……怎么就有俸钱??”
刘远的目光扫过家中几个儿女,长子刘楠就罢了,几个女儿,从刘桢到刘妆,都是穿着粗制的布襦短衣,要不是洗得还算gān净,简直可以跟路边的行乞者媲美了,也难怪父亲那边一直瞧不起自己家,再看张氏,如今已经怀胎五月有余,身形却瘦弱得很,更别说头上只是用布巾扎起来,连点像样的头绳都没有。
“这是我向亭长借的俸钱,反正再过一旬就要发俸粮了,到时候将多余的拿去兑钱,咱们家总算也可以吃几顿好的。”刘远将那枚半两钱往张氏那里一推,“这几顿都做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