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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人家遥遥,多懂事一个人。人家过来找你,只字不提那点儿不愉快的事,就是想着鼓励你好好学习,升学考个好点儿的中学。”瞿连娣自言自语似的感慨,也是说给她儿子听。
“遥遥真是一个特好的孩子,你,哎,你就整天还耍横耍脾气,还欺负人家,你可真有本事,你多能个儿啊?”瞿连娣白了瞿嘉一眼,“也是,你是比陈明剑有本事。陈明剑那个人,活了半辈子忒么的连耍横都不会!自私、懦弱又怂蛋,你至少不怂!”
瞿连娣说到这儿自己都笑了,把她儿子奚落得也低头不讲话了。
“可他毕竟是你爸,一辈子改变不了,你就接受。将来无论别人再说什么,让他们说去!”瞿连娣伸手捏一捏瞿嘉的后脖窝,“我就是特别舍不得周遥,多好一个男孩,人家都没埋怨你、没嫌你,还送东西给你,你自己瞅瞅你现在这样儿,你对得起遥遥给你送的‘小猴’么?”
瞿嘉眼角贴着个膏药,不说话了,自己也都明白。
有些话他也没法儿向他妈妈表达,从心底羞于开口,只能用漠然的表情来掩饰他的在乎。非常在乎。
瞿连娣跟他说,周遥应该是今天一早上火车,已经离开北京了,回东北了……
第二天就是一个周六,瞿嘉又旷了周六上午的半天课,独自一人跑去北京火车站。
车站人山人海,到处是拖着红蓝双色编织袋、各种大行李包的旅客,或坐或卧,占据了视野。这么多人,里面没有一个是他要找的遥遥。
瞿嘉那天就裹着棉猴,坐在北京火车站正门外的广场上,望着那栋建筑,望着天空,听着耳畔一趟一趟火车驶离时发出的汽笛声。他就在那儿坐了很久,游荡了一整天,也让自己慢慢地适应,慢慢地积攒勇气,适应接下来都没有周遥陪伴的日子。
他在广场边上的小窗口买了几个包子,填饱肚子。
然后又买了一包香烟。
买完烟就实在没钱买打火机了,他跟卖烟小贩借了火。
他就坐在广场上抽烟,一根烟抽到只剩烟屁股,再接上点燃第二根……从这一天起他学会了抽烟。
是啊,遥遥特别好,他一直都知道。这么好的伙伴不能在一起每天陪伴对方,还不如一把推开,别再“要好”了。这就是他极度沮丧烦躁时的发泄方式。
但他发泄的方式伤害了对方,看到周遥眼红骂他的模样,他也很难受,内心彷徨而懊悔。
在火车站执勤的民警小哥慢慢走过来,其实观察他好久了:“哎,学生,你哪的?”
哪的?“我就本地的。”瞿嘉抬起眼皮回道。
“本地的?你是北京的么?”民警小哥左右上下地打量。
“您听我口音听不出来?”瞿嘉也瞅对方,“外地的敢这么跟您说话?”
呵呦,把你个孩子厉害的,民警小哥都乐了。
“怎么不上学啊?”小哥又问他,“你家里大人呢?……找不着家了?”
“我这样儿,我像找不着家么?”瞿嘉反问对方,“您甭管我,管那些真找不着家的吧。”
警察叔叔也是关心他,怕是火车站上被拐卖的、走丢了的孩子,认真负责地问问。
是啊,我是找不着家了。“家”被赋予的含义在心中飘摇散落,散了一地。或者说,他的家从来就没有完整过。
如果能让周遥回来,能每天看到对方,他很乐意天天给遥遥做冰糖草莓,做果汁冰壶,做烤白薯,每天哄着周遥开心。他真的很需要,很需要,很需要这个人的陪伴,想让周遥回来,然而面对命运的铁轨、滚滚的车轮,他无能为力。
瞿嘉这一年在短短一个月间,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波沉重的打击。
仿佛一夜间被迫长大了,成熟多了。有些事没人能够帮你,你只能自己扛。扛下来就继续往前走,扛不下来可能就废掉了。
他心里深刻记着周遥临走留的话,这话吊着他的信心和勇气。周遥说,你也争点儿气,挺聪明的,考上个好学校,我还会回来的,想听你唱歌,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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