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的灯光顺着夹在草木之间的山路绵延伸向远方,直至山顶那片触目可及的光亮。
蝉鸣伴随着脚步声的起落,舒望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微微扭头看了一眼颜君汐,她蹙着眉低头看脚下的路,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略微疲惫地喘着气,面容安静。
“熵,一个火字旁,再加一个商人的商组合而成。”
“熵……”颜君汐根据舒望的描述,将这个字在脑海里具象化,随后在心底里默默念叨:“很奇怪的一个字。”
“对于什么是熵,其实这么多年来,科学家们已经给出了很详细的解释。
……熵,代表着混乱。”
“而世间的所有事物,包括人,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进行着一个熵增大的过程,也就是朝着一个混乱度增大的方向发展。
熵这个概念,来自于高中物理的另一个定律,热力学第二定律,也叫能量守恒定律。
这个定律的诞生,来源于十九世纪初期,科学家们发现世界万物运转的动力是能量,而能量的总和是不变的。
就比如人体消耗能量用来走路,奔跑……而这些消耗的能量,并没有消失不见,而是在这个世界上以其他的方式存在,可能是呼出的气,流出的汗,鞋子与地面摩擦产生的热……”
二人经过一个转弯口,山顶近在眼前,接下来是一段坡度不算太陡的阶梯。
阶梯两边没有栏杆,舒望放慢脚步,挽着颜君汐的胳膊踏了上去。
“但却有一个问题,人类尝试了千万种方法,却始终无法解决,那就是能量在每次的转换中,都无法达到百分百的转化率,在这其中会产生一些被浪费掉的,不能再利用的能量,这种能量,就叫做熵,即人体内的混乱度。
每次能量转换就会有损耗,产生熵,这也就是为什么,人类永远无法制造出永动机。”
讲到这里,舒望抬起头,指向不远处山头:“建造在那里像风车一样的风力发电机,它没有办法永远将风力转化为电力,它总会有损坏的那天,无法再使用。
在人们的常识里,脑海中会习惯性的认为是发电机出故障了,生锈了,所以不能用,但是按我刚才说的说法,是因为发电机不停转换能量,它的熵累计到了一定的值,混乱度足够大,到达它所能承受的极限,也就是它的生命,走到了终点。”
颜君汐顺着舒望指的方向看去,夜幕之下,除了星星点点和城市的灯火,什么也看不清。
“每个人的体内时时刻刻地都在产生熵,因为人总是在运动,能量转换一直在进行,而且每个人体内的熵最终都会趋向于最大化,到那时既,一个人的生命也就走到了终点……”
此时二人走到阶梯中央的一个平台,坐在台阶上停下来休息。
舒望折下山路旁的一根树枝,来回在颜君汐头上扫着,为她驱赶蚊蝇。
“我这样说能听懂吗?”
颜君汐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所以人最终都会走向死亡,就是因为体内的熵达到了那个临界点吗?”
“嗯,真聪明。”舒望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仅听懂了,还受到表扬,颜君汐心里有点小开心。
“可按照你说的,人体内的熵一直在增加,没有办法让它停止,那有没有办法可以减少呢?”颜君汐问。
舒望摇摇头,“没有,熵只能增加,不能减少,但是,我们可以减缓它增加的速度,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人活的时间长,有些人年纪轻轻就夭折。”
从这句话中,颜君汐仿佛抓到了一个清晰又模糊的点,“那……那就是说,有些人生病,然后……嗯……就是……”
她心里很明白那个意思,但是却不知道怎么表达。
舒望一下子就看出来她已经懂了,轻声笑了笑,仰头看着星星,颜君汐见状,也不再说话,靠在他身上,两人看着同一片星空,点点星芒沾满二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