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满本能地抿住了嘴巴,脑子疯狂地运转着。
姜黎的情夫基本上可以肯定是荀安了。姜黎可真够有意思的,看不起荀安的妻子,却复制这位当家主母的行事做派,驯养一个可以捏在手心里头的男人。她比荀安妻子更厉害的地方在于,她能够拿住周文忠的心。不过相应的,周文忠的个人能力也比不上荀安。
周文忠怎么能不深爱姜黎呢?他那深沉唯一的爱,可是他坚守本心为爱付出一切的最好证明。他才不是贪慕荣华富贵抛弃妻子的陈世美呢。
冯美丽没有忍心说姜黎对女儿做的那些事情。她一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明明是姜黎自己偷人,闹出了那些事情。她这个当妈的不知道自我反省,反而却将脏水泼到她家小满头上。周霏霏十三岁时碰上这种事情可怜;她家小满,那时候不也只是个还在上中学的孩子?
那个关在牢里的女人虽然阴险狠辣,但她没说错,姜黎更是卑鄙无耻。什么事情,都拉着别人当挡箭牌,自己却好像干净的,浑身上下一丁点儿灰尘也没有。
冯小满微微阖了下眼睑。尽管她妈含混其词了一些事,可是她还是猜出了大概。
那个时候人人都在传,周家的女儿被人轮。奸了。呵呵,谁会去想,那个周家那女儿,不是十八岁的周小曼,而是十三岁的周霏霏呢?周小曼的名声,原本在工人小区就不怎样啊。
冯小满一时间甚至不愿意睁开眼睛。她的心中流淌着难言的悲凉。即使是聪明狡诈如姜黎,在她的宝贝女儿碰到了这种事情的时候,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隐瞒。因为强。暴是丑闻,不是强。奸犯的丑闻,而是受害者的丑闻。即使同情,多半也隐隐戴着有色眼镜。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时光中遭遇的嘲笑与唾弃。被侮辱,被谩骂,被各种不怀好意地揣测。因为那个女孩失身了,她不干净了,她活该被羞辱。
周小曼的十八岁,是在悲凉与恓惶之间度过的。从少年到成年的时光,那些风言风语给了她最大的恶意。
冯小满睁开了眼睛,她不愿意再回想这一切。姜黎卑鄙无耻,周文忠更是恶心龌龊。周小曼是他的亲女儿,他居然可以为了维护那对母女,直接将她推出去当挡箭牌。他的冷漠与鄙夷是那样的理所当然,他用一个十八岁女孩子的人生去掩盖他自己的卑鄙不堪。
冯美丽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安慰道:“睡吧,老天爷长着眼睛呢。那些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他们做的恶,总有一天会反噬到他们自己身上。”
冯小满趴在母亲的怀里,无声的叹息。就算那些人都遭到了报应,又怎么样呢?上辈子的自己依然不明不白的就没了。上辈子的妈妈,也许早就死在了屠夫的拳脚之下。
她要强大起来,让这些人都没有能力再伤害她们。她的世界很小,只有她和妈妈。为了她们的幸福,她会拼尽一切力气。
第二天回省队报到的时候,冯小满还没有来得及跟丁凝她们道别,薛教练就收到国家队的通知:她们暂时不用回国家队了,年前就留在省队继续训练。
不用背井离乡,这种重大利好的消息却让薛教练惊出了一身冷汗。她不停的追问主教练:“老陆,你给我个实话。是不是有谁又起幺蛾子,想把我们家小满也给挤走了?”
陆教练苦笑起来,叹气道:“完了,我们的信誉居然已经到这程度了。你放心吧,除非是我不干这个国家队主教练了。否则我就是拼着我这条命,都会保住你们家小满的。”
薛教练不好意思起来,嘟囔着替自己辩解:“我这不是被吓怕了么。你看看孙岩这孩子都在国家队呆了好两年了。结果一句话就把人打回省队去了。对了,这一趟好歹孩子带伤上场,也拿到了第十五名,不错了。能不能就把人留在国家队了,这孩子条件真心不差,而且肯拼够认真,咱们手上又有多少好苗子,可以挑三拣四的?碰上一个不错的,好歹先收着呀。”
陆教练有点儿尴尬,支支吾吾地表示,这件事情还得还得等上面领导商量后才能决定。
两人都沉默了,觉得有些荒谬可笑。作为国家队的主教练,陆教练居然没有权利去决定一名队员的去留。她们都没有说破的是,孙岩能不能留下,关键还要看那位林丹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如果她坚持怼着孙岩不放,很有可能孙岩永远都回归不了国家队。
这事儿听起来荒谬,却又真实地上演着。
薛教练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练艺术体操有什么好呢?还不如自己随便找点儿什么事情逗闷子去。摔断一回脚还不够么。就不能好好歇歇,别去国际赛场上丢人现眼了?害了自己不够,还得祸害别人。”
陆教练咳嗽了一声,将话题引到了其他地方,叮嘱她看牢了冯小满。就要过年啦,小孩子容易控制不了自己,你看着点儿,千万别让小满发胖了。这一胖起来,完全没办法做动作了。
薛教练笑了,自豪道:“那你可不用担心。我们家小满的自律性好的,吓死人。我就从来没见过这孩子,偷偷摸摸地在宿舍里头吃东西。”
两人就说了一会儿,互相拜了早年,才结束这通电话。
冯小满在教练办公室门口等着呢。一见薛教练出来,她便追问:“孙岩怎么样啊?是不是已经定下来让她重新回国家队了。”
薛教练语焉不详:“嗯,陆教练说快过年了,上面的领导事情多,一时半会儿还不顾上这件事。等过完年再说。”
冯小满听了,急得要跺脚。现在顾不上,过年后再说?今年过年是二月一号,按照那些大老爷的惯例,正月十五之前都不会正经干活。三月份就要大奖赛了,把人晾在那儿,一个说法都不给,存心膈应谁呢?是去是留,好歹给孙岩一句准话啊。
薛教练叹了口气,叮嘱冯小满:“这件事情你插不上嘴,还是不要多事了。年前咱们就留在省队,按照以前的计划,继续加强基本功。安东尼娅休假回国去了。你别放松,省的等人回来了,一检查,你要露怯。”
冯小满愤恨道:“开始他们抓共。产。党。员,我不是共。产。党。员,所以我不说话。后来他们抓工会会员,我不是工会会员,所以我不说话。再后来他们抓基督教徒,我不是基督教徒,所以我还不说话。现在他们冲我来了,已经没有人可以替我说话了。”
薛教练沉下了脸,厉声呵斥:“冯小满!”
女孩咬了咬嘴唇,没吭声,但是也没有服软的意思。
薛教练无奈地长吁了一口气,拍拍门板,示意徒弟跟着自己进屋里说话。
冯小满垂着脑袋,站在薛教练面前,不吭声。薛教练拍拍椅子示意她坐下来,她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