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炘念知道,这客房部高级文员听上去挺高级,其实就是干文员干得时间比较长,没有提升的机会,又不适合别的岗位,只好给她一个“高级文员”的头衔,平时带带新来的文员,教她们协调楼层和办公室的人。楼层缺什么客用品,文员就去通知库房补什么,客人落下什么东西忘了拿走也是由文员来记录。她们和王芳之间的关系还挺紧密,哪间房间需要打扫,由她们去叫客房服务员打扫。
但听上去她们和王芳之间的恩怨似乎和工作无关,倒像是什么风流债。
晨会之后游炘念便去值班室领取楼层的房卡、钥匙和清洁报表,顺便留意值班室的黑板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通知。很幸运,没有政要没有富豪,这意味着没有什么特别麻烦的事。夜班的同事来和她交接之后,清点完清洁车,去找张主管:
“今天有什么其他的事儿吗?”
她知道m酒店的主管们都很卖力,特别是张主管这种年纪轻轻眼里埋绿光的,一看就知道是工薪阶层出身的本地土种,在一群海归中卯足了劲儿想往上走,自个儿要求高,对下属的工作也会有些挑剔。她是第一天作为王芳来上班,只要把主管要求的事儿做好基本就能过关,客人一般为难不了她。
“嗯,没什么。”张主管正在看预订部拿来的客人预订清单,见王芳来了有些意料之外,顿了顿之后了然,走上前来拍拍她肩膀,尽量放松语气道,“人嘛,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你也别太难过了。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别老憋在肚子里,憋久了得憋出病来。你看,你都学会主动询问工作了。”
是啊,游炘念在心里附和,王芳是憋出病了,还是大毛病。
“那我上楼去了。”
一开始在王芳身体里苏醒时游炘念十分肯定这是老天跟她开的恶劣玩笑,但现在她明白,玉卮虽不怎么靠谱,但王芳这人选得还是可以的。
同样从事酒店工作,虽一个在高位一个处于低位,但游炘念对于她的工作信手拈来便可完成,无需艰难伪装。
一直工作到中午时分,游炘念到酒店的西餐厅吃饭,顺便看看早上的股市和关于当年游家惨案的资料。官方提供的资料很少,民间流言五花八门,更多的是关于她游炘念私生活的八卦,看得她大开眼界。
“游家惨案真凶为谁?警方办案无力是否别有内情?为何双胞胎弟妹安然无恙,大小姐却死于非命?”
“据从小到大的亲友爆料,游氏千金私生活极其□□,和同性女友同居夜夜笙歌都不能让她满足,更是开豪艇出海,大玩□□派对。”
“游氏大小姐脾气极为古怪且嫉妒心重,曾纵火致好友烧伤,断送大好职业前途。被烧伤好友小孟(化名)称:她(游炘念)一直很出色也很骄傲,但她也是普通人,她害怕一直默默努力的我超过她。其实我一直很敬佩她,以她为目标努力着,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其发小代替游炘念道歉:逝者为大,她已经不在了,希望一切的仇怨都能因此化解。作为她最好的朋友,我真心地替她说一声,对不起。”
“游炘念双胞胎弟妹进入lotus一事是否撼动她集团继承人地位?导致她心怀嫉妒而走上极端之路,杀害父母之后畏罪自杀?相信大家心里应该有数。”
看完这些脑洞大开的言论之后,游炘念断定了几件事。
首先,五年多前游家凶案是人为纵火,且有人想按在她头上,弄个死无对证。
其次,游家的房子防火性能优越,就算着火也不会在短时间内迅速蔓延,让她和爸妈不会没时间逃出来,她们肯定因为别的原因困在屋子里了。
最后,原来有些人可以教人意想不到的无耻,自己做的事都没勇气承担,竟全都推到已经死去的人头上。
失踪一整晚的玉卮突然坐到她身边:“真是好兴致啊芳芳,我跑回冥府帮你看风,累死累活折腾,你却自己吃独食!”她指着游炘念面前那杯黑咖啡,怒不可遏。
“叫谁芳芳。”游炘念烦死玉卮,无奈地叫服务员帮她加一杯。
“麻烦您。”游炘念微笑道,“再给我一根香。”
服务员帮她把咖啡和香拿来后说:“王芳,午餐就喝咖啡?减肥么?这样对身体可不好。”
游炘念继续微笑:“没事儿,早上吃太多了,这会儿还涨着肚子。”
服务员就要走的时候,游炘念忽然道:“耳钉真好看。”
服务员一愣,没想到王芳会这么说。
这王芳一向沉默寡言,上班下班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午餐时一个人端着盘子在员工餐厅角落里进食,从来都不曾改变。这位同事自然也听说过王芳的八卦,她会来西餐厅吃饭本身就很意外,没想到她还能注意到自己的新耳钉。这耳钉是她男友送她的生日礼物,蒂芙尼玫瑰金钻石耳环,戴了一早上没人发现,没想到第一个发现的居然是她。
服务员同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次提醒:“注意身体。”
人走了,玉卮看着游炘念嘴里啧啧有声:“都这样了,还不忘撩妹。”
游炘念拿着手机看盘口:“什么叫‘这样’,什么叫‘还’啊。”
“少装了,我可是看过你生死薄的人,你在人间的所有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录在案,你和你那女友的事儿啊,嘿,真厉害。”
游炘念诧异道:“那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怎么死的。”
玉卮被噎着——她当然不能告诉她她的生死薄写的是86岁寿终正寝,哪有24岁怎么死的这回事?
见玉卮这模样游炘念了然笑道:“又是商业机密,对吗?还不是你捅的篓子没法收拾,这才一咬牙一跺脚能让我重回人间。”
玉卮心惊,这姑娘会读心术不成。
“反正和我也没关系。”游炘念道,“我只要找到真凶就行,其他无所谓。”
玉卮正要再开口,忽然对面坐下了一个人。